卫如流:“……”
“怎么了,是不能确定吗?”
稍等片刻,依旧没等到卫如流的声音,慕秋疑惑看去,恰好瞥见卫如流晦涩的神情。
她不由一怔。
“可以确定。”
卫如流没看她,出声解释来历。
“就是墨纹笺。这种纸产自西北,质地绵韧,墨韵清晰,多被用来写信,每逢阳光纸张上会浮现出淡淡的墨色波纹,故而得名。”
郁墨没察觉到卫如流和慕秋间的奇怪氛围。
她眸光微亮:“你这么一说,倒是对上了。这种笺纸我听说过,制作工艺复杂,每年产量极少。慕大人轻车简从来到扬州,这种笺纸应该是在扬州本地买的。会出售这种笺纸的铺子在扬州顶多两三家,我们完全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才刚来片刻,就有了不错的收获,郁墨整个人表现得十分亢奋,小心把这片纸张收好,越发认真倒腾着屋内的东西。
简言之两只手枕在脑后,吹了个口哨,晃晃悠悠也走了。
卫如流留在原地,查看身前这张书桌。
耳畔突然传来轻柔的道谢声:“方才只顾着线索,忘了和你说声谢。”
卫如流握着书脊的手微微一僵,装作没听到般,没有耽误手头的工作。
慕秋在旁边看着他。
这种刻意无视,很像她这些天对他做的。
她做得那么明显,他肯定早有察觉。
以卫如流的性子,定会生气的。
但——这就是他生气的方式吗?
以牙还牙。
她怎么对他,他就用怎样的态度对她。
一言不合就见血杀人的酷吏,和她生气时,居然会表现得这么被动,这么生涩。
……
这间书房并不大。
四人搜索一番,除了那张烧毁的墨纹笺,再也没有额外收获。
随后,四人连沈默共五人分头行动,去把其他几间屋子都找了一遍。
最后,五人汇集到大堂,交流彼此知道的情况,尽可能还原那天晚上在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
依照卧室床头留下的打斗痕迹,可以推测,那天晚上贼人来袭时,慕大老爷正躺在床上休息。
那伙贼人实力极强,又是有备而来,负责保护慕大老爷的侍卫不敌,且战且退,护着慕大老爷从卧室逃到书房里。
书房里没有逃生的密道,但从那半块墨纹笺,可以进行一个合理推测,慕大老爷去书房是为了烧掉一些重要书信。
在慕大老爷烧毁书信时,屋外的厮杀始终没有停歇。
最后,慕家侍卫全部牺牲。
……
简言之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按照我们掌握的线索,上面这些结论,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贼人既然杀光了慕府侍卫,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把他们的尸体都拖进书房里?”
郁墨代入了一下:“是用他们的尸体对慕大老爷进行示威和威胁?”
简言之鼓掌:“郁女侠说得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郁墨摸了摸自己的眉骨,扬眉浅笑。
慕秋沉吟片刻,下了结论:“他们想从我大伯父手里得到某样东西。那样东西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他们甘愿铤而走险,连京城派到扬州的刑部官员都敢杀。
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慕秋就猜不到了。
她知道的情况并不算多。
在场众人里,显然卫如流知道的内情是最多的。
慕秋下意识想要扭头去看卫如流,可转到一半,又生生克制了自己的这股冲动。
先疏远对方的人明明是她,如今遇到需要他帮忙的事情了,如果她又主动去寻他搭话,倒像是把卫如流当个工具,呼之即来招之即去般。
但此事牵扯到大伯父,她很想探究个明白。
心下踌躇,还没彻底做出决定时,站在慕秋对面的卫如流转着手中弯刀,突然开口:“在逃的那位前任扬州知府,他有个心腹幕僚,姓范。”
“我从范幕僚那得到了有关前任扬州知府下落的线索后,命人送到刑部右侍郎和慕云来手里。”
他慢慢说着这些事情,仿佛只是随口道来。
慕秋却再也按捺不住,抬眼凝视着他。
可她看不见卫如流眼中的任何情绪,只能看到卫如流密如鸦羽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形成淡淡的弧形阴影,遮去他眸中所有神色。
“慕云来他们身处明处,哪怕拿到了线索,也很难抽出人手去做调查。”
“所以我怀疑,慕大人到了扬州后,想办法和慕云来联系上了,从慕云来手里拿到了线索,先各方势力一步找到了前任扬州知府,并且从他那里得到了某样东西。”
可这样东西还没被送回京城,慕大老爷的行踪不幸暴露,为自己和慕云来惹来杀身之祸。
简言之出声追问:“那他手里的东西……具体会是什么?”
卫如流:“很可能是一份名单。”
一份,写着私盐利益链里某些官员名字的名单。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找到这份名单,拿回来!”慕秋骤然开口,声音坚定无可回旋,“若我堂兄和大伯父真因这份名单出了事,至少……牺牲的人不能白白丧命!”
几人沟通完情况,又重新翻找了遍宅子。
确实没有别的收获,卫如流命沈默去通知衙役过来接手这里。
简言之推开半掩的窗,探头看着院子外高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难怪我这么饿,现在已过午时了吧。忙完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他扭过头,笑吟吟,厚着脸皮道:“两位姑娘是本地人,这一顿,由你们做东如何?”
对于要蹭两位姑娘家的饭,简言之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简言之干脆,郁墨也直爽:“理所应当,这顿我和慕秋一块儿请了。附近有家酒楼,做本地菜最为地道,我们就去那吃吧。”
慕秋在旁边笑了笑。
她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不过也没出声扫兴。
但是有一个人扫兴了。
卫如流开口道:“你们去吧,我打算再去一趟知府衙门,瞧瞧慕府侍卫尸体身上的伤口。”
简言之摇着折扇,没劝卫如流。
他是肯定劝不动的。
能劝动的人,却未必想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