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请过安后,慕秋猛地撂下了一直捧在掌心里的茶盏。
茶盏瓷身碰撞桌案,发出极为刺耳的脆响。
这道刺耳的脆响引得所有人的心漏跳一拍,目光齐齐落在慕秋身上。
慕秋此刻的神色冷若寒霜。
她环视一圈所有人,问道:“诸位有没有发现,我们场中少了一位管事?”
场中有些人刚才就注意到了,有些人没有。但很快,他们都发现了汇丰药材行的古管事没有过来。
以这位古管事的性情,这种事还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但二小姐突然提到这件事,看来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发难了。
果然,慕秋等他们自己想明白一些事后,才悠悠开口笑道:“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大家,是因为我一直在查账本。”
闻言,众人神色凛冽,心都提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慕雨凉凉道:“做假账、克扣银子、以次充好,这些事情在座一些人可是没少做啊。”
有管事按捺不住,当即开口:“二小姐——”
慕秋冷厉的目光直射过去。
那开口的管事被她的目光慑住,讪讪住了嘴。
慕秋点了陈管事的名:“陈管事,你昨日随我一块儿去了汇丰药材行,就由你来和大家说说看昨天发生的事情吧。”
陈管事隐去了卫如流出现的那段,其他事情几乎原样复述出来。
场中不少管事越听脸色越苍白。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古管事那么不知好歹,但在做假账这些事情上,也没比古管事好到哪里去。
“小姐,我都说完了。”陈管事行礼。
“好,辛苦陈管事了,你先坐下吧。”慕秋开口,先请陈管事坐下,才对其他管事说道,“古管事落得那般下场,皆是他在咎由自取,诸位觉得是这样吗?”
一众管事纷纷应是。
慕秋这才笑道:“我相信诸位对慕家的忠诚,也知道诸位的劳苦功高。我才刚回慕家,行事不想太出格,一切以求稳为重,所以对很多事情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我的诚意摆出来了,大家的诚意也不能少,你们说对不对?”
她这番话中的敲打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这些管事在慕家待了这么多年,她当然不会赶尽杀绝送他们去坐牢,也不会将他们解雇,但是这些年他们捞走的银子都要悉数奉还。
否则的话,古管事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小姐说得对。”周管事第一个抱拳应是。
反正他行得端坐得正,应起来毫不心虚。
其他管事也只好跟着应是。
“既然诸位都清楚我的意思了,那我也不耽误诸位的时间了,都退下吧。”慕秋端茶,下逐客令,“对了,陈管事和周管事留下来,我有些事情要找你们。”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但等一众管事离开明镜院,被肃杀秋风迎面吹打,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后背渗出来的冷汗都把贴身衣物打湿了。
有人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明镜院,暗暗咋舌。
都说这位慕二小姐是从乡野里回来的,没什么见识,但看慕二小姐的手腕,哪里像是没见识的样子啊!
传言误人。
传言误人啊!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心思凑在一起感慨此事。
他们走得一个比一个快,都赶着回去凑银子呢!
要是家里没有足够现银的,还得想办法变卖一些东西来凑,时间自然就紧张起来了。
屋内只剩下慕秋几人。
慕秋看着周管事,说:“我留周管事下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周管事留在粮铺是大材小用了。现在陈管事手头的事情太多了,缺一个副手帮他一块儿打理,不知道周管事意下如何?”
即使早就猜到了,在真的听到这道任命时,周管事还是觉得心头滚烫,热切道:“回小姐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
陈管事在一旁拱手:“恭喜周管事了。”
周管事回了陈管事一礼。他知道这其中少不了陈管事的帮忙。
具体分工之类的,慕秋也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干脆让他们二人先下去商讨出个大概章程来。
两日后,陆陆续续有管事过来还银两,离开明镜院时还朝明镜院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仓惶离去。
第五日时,看上去苍老了近十岁的古管事带着他的老妻和一万两银票来到慕府,跪着痛哭流涕,求慕秋能开开恩,念在他对慕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将他送官。
很多时候,杀鸡儆猴是必须的。
慕秋能对其他管事宽容,是因为他们贪的银子没古管事多,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冒犯自己。
她一招手,侍卫直接将古管事拖了下去。
又过两日,这件事终于算是彻底落下帷幕。
这天傍晚,慕秋像往常一样留在东府吃饭,慕大夫人突然道:“过两天我们去西山寺住几晚。”
慕秋抬眼看去,听见慕大夫人说:“你母亲祭日就要到了。”
之前慕秋就说过想去祭拜她母亲,但慕大夫人说她母亲的祭日就在月底,到时再过去祭拜即可。
现在算着时间,确实已经要到月底了。
慕云来坐在慕秋左手边,低眉剥着橘子,剥好橘子后分了两半,一半递给慕秋,一半递给慕大夫人,自己取过润湿的帕子擦拭手指:“我送母亲过去吧,到时正好带二妹妹去西郊枫林玩一圈。”
上一次休沐日他就想带慕秋过去了,但那时慕秋忙着算账本,实在抽不开身,只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