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们认识以来,李牧还是第一次见岳人歌喝啤酒。
倒不是说啤酒不高端,而是岳人歌以前从不碰这个,他没有喝啤酒的习惯。李牧有一种一切在缓缓崩塌的感觉,以前那个岳人歌似乎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啪”的一声,岳人歌开了啤酒,冰凉的啤酒浮沫涌了上来。他将罐子递给李牧,自己却不喝。他看着李牧风云变幻的表情,淡然一笑,“是觉得有些意外,对吗?”
李牧原以为,沧海桑田的巨变才会让人震撼,殊不知,这细枝末节之处的迁移也会让人感慨万分。
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岳人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为他所不熟知的另一个人。
……又或者,他根本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对方。
“其实之前很多人在劝我,把狄俄尼做好就不错了,不必再去折腾一家新的店。”岳人歌并不坐在沙发上,席地一坐,两腿一盘,随意得仿佛在他自家的葡萄园。他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看天花板,目之所及,好像就是他要寻找的答案。李牧也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茫茫。
“开一家新的店比想象得难得多,虽然有狄俄尼珠玉在前,但难免还是有些困难。一开始,每月的亏损是以数万计的,还不算投入的成本,”岳人歌伸手捋了一把垂在额前的刘海,“其实一度,我是想放弃了的。”
“可是我不甘心,”岳人歌重新抬起头,看着李牧,“我不甘心你知道吗?我投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时间、精力,那么多的希望,我希望百里香也能站起来,跑起来,甚至比狄俄尼更强。”
他长叹一口气,“我原以为我做到了。”
人就是这样,尤其当取得的成功多了,不免会生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自信,以为成功就会是他的。可当人们开始沾沾自喜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就会下场开始打脸,在这些不可抗力面前,人是多么无力和渺小的生物——辛辛苦苦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经营,在顷刻之间,轻而易举毁于一旦。
“我托朋友打听了,这次流感非同小可,很有可能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短期内要回到过去,难度很大。两家店的运营成本很高,如果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会一起死掉。”
“你不是已经卖掉了一辆保时捷……”李牧诧异。
“傻孩子,一辆保时捷算什么,这也只够两家店撑个把月。”岳人歌摇头笑笑,“只要店没开,赚不到钱,我这辆保时捷就是白送给房东。”
李牧虽然自己没做过生意,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运营成本之高,苦苦维生之难。
可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阳光疲倦地在室内流淌着,如一潭死水。两人静静地待着,什么话也没说。仿佛什么都是多余的:安慰实在过于单薄,而实际的行动又十分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