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川还在家里抠脚。
李牧担心他的情况,跑去问岳人歌。
岳人歌沉吟一会儿,“老梁前段时间体检,身体有些问题,需要休养。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长期累的。他也还年轻,恢复得很快。”
这话说得,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什么重要内容都没透露,还不如小道消息来得靠谱。
隔了一天,岳人歌又给李牧打电话,“你不是总想见他吗?我今天下午要去他家,你要不要一起?”
谁总想着见这个老毒舌了?李牧内心腹诽。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惦念着。又想着看望病人的礼仪,他问:“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
“不用,你只要人到位就可以了。”
梁川的家住在哪里,李牧向来不知。满打满算跟他认识了小半年,从彼此看不惯的冤家,成了有些默契的师徒。但酒吧之外,师徒之外,李牧对梁川知之甚少。
甚至他家住哪里,李牧都不知道。
梁川的家,其实离酒吧街很近。步行过去十五分钟的距离。岳人歌这天没有开车,甚至也不让李牧骑自行车,步行过去——因为这个地方,也只能步行。
寸土寸金的上沙区,竟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华裳掩盖下一寸丑陋的伤疤,歪曲地缝合着,长出粉红的新肉。痛早已不痛,却有令人难耐的痒意。
隔着一条马路,越过一栋高楼,几乎是从楼与楼之间的夹缝,像野草一样生长出来的——这样的一条窄弄。
也许真的连李牧住的那个城中村都不如呢。电线像废铁一样从头顶密密麻麻地交缠成厚重的一束,将原本阴郁的天空割裂得支离破碎。家家户户窗口伸出来的晾衣杆,挂满了彩旗一样的女人的胸衣、内裤、印着非主流头像的t恤和短裙。岳人歌嘴里叼了一支烟,拂开挡在他面前的某条长裙的裙摆——那窗口确实是太低了,而裙摆又太长——岳人歌悠然地走进了这条小巷。
李牧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时值下午,正是暑意蒸腾的时候,人们困得上下眼皮巴不得黏在一起。李牧小心地绕过正在家门口拍画片的两个小孩,绕过一个靠在竹椅上手拿蒲扇每五分钟摇晃一次的老太太,终于站在梁川家楼下。
岳人歌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推开门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