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夜晚不欢而散后,隔日向欣值班,直到第三天清晨交完班后才回到家里。
院子里只有外婆哼着京腔在给她满墙的花花草草浇水。
如约跟着应老爷子学了不少侍弄花草的本事,这两天基本上都是她在照料,这会没见到人,向欣随口问道:“如约呢?”
“去梵音寺了。”
外孙女离开前耳提面命地重复了好几遍,外婆这才没有忘,“说去给我和她爷爷求个平安符。”
向欣的步子一顿,停好自行车,挽起长发准备进屋洗澡。
“向欣呐。”
外婆叫住她,她年岁已大,声音也苍老了不少,那双已经垂了眼皮的双眼静静的看着她:“人心都是肉长的,难为如约懂事不记恨,你可不能继续糊涂了。”
“毕竟你百年的时候,只有她能给你送终啊。”
向欣脚底发麻,目视自己年迈的母亲头一回神色清明地对她说这些话,愣了许久才松开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梵音寺。
如约顺着上山的石阶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小时才看到明墙朱瓦上的牌匾。
昨夜刚下了雨,山间有云雾缭绕,遮隐了远山,环绕着翠竹。
风声过耳,竹叶沙沙作响,林中似有灵物,窃窃私语。
有钟声自梵音寺的钟楼里传来,沉厚的钟声涤荡了晨雾,在山间回荡,如立在尘世之外。
门口有沙弥站在台阶上轻扫落叶,听见脚步声,握着扫帚转身看了她一眼,随即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佛门重地,如约的心不自觉就敬畏起来。
她颔首,回了一礼,这才沿着台阶,迈了进去。
寺庙内和外面似乎像两个世界。
一瓦一砾都肃静沉厚,似蕴着悠久的历史底蕴。
刚放晴的阴天,来寺庙的人并不多。
如约信步绕至多宝塔,多宝塔的塔壶下刻画着一条盘龙,龙身修长,龙鳞覆盖其上,五爪微屈,蓄势凌厉。
塔后露出一把已经合起的黑色的伞,银色的伞柄在暗沉的天色下像一抹凌厉的光,有些刺眼。
此时,握伞的人伸出手,摸向了塔壶下的盘龙。
如约转过多宝塔,靠的太近,有雨水顺着塔面倾斜的瓦檐滴下来,冰凉的雨水正好滑进她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后颈。
那一丝凉意,似冬日寒冰贴颈。
应如约“嘶”了一声,抬手捂住后颈时,毫无预兆地透过多宝塔看见了正摸着龙脊的年轻男人——
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多宝塔上的金身龙脊上。
而那停留在龙脊上的手,修长如玉,正是她百看不厌的那双握手术刀的手。
她错愕得直愣了双眼,那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幻境,否则这种时候,温景然怎么会在这!
大殿内,有风穿殿而过,鼓动经幡,惊起铜铃四响。
温景然意外过后,忽的,摇头失笑。
似无奈,又似松了一口气。
温家信佛,从温老爷子到底下几个小辈,皆是如此。
尤其温景梵,是小辈里与温老爷子最投契的。
温景然对佛,仅是敬畏。
人的确该有信仰,如果这信仰能予人心宁。
原本,他只是奉命来梵音寺接随安然回s市。
随安然每次来l市都会在梵音寺小住几日,等她的功夫,他一时兴起,求了支姻缘签。
解签的师傅慵懒地陷在椅背里,像是还没睡醒。
接过他的姻缘签,也只是翻着签书看了片刻,便随意指了指门外:“你出门就能遇到了。”
这么敷衍的签意,他根本不信。
但鬼使神差的,他在多宝塔下站了很久。
久到沿着瓦檐落下的雨滴淋湿了他整个肩膀,沁得心凉。
然后,抬眼便看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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