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奇葩这么两百多年来一心修炼,从没收过半个弟子,眼看着有可能渡劫不归想收个弟子,莲花庵本着慈悲为怀的心情,才跟吞苍蝇似地把白得得给吞下去的。
话说梵无音刚把白得得带回莲花庵不久,就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雷劫,然后九死一生地通过了,昏睡了一个月多,这会儿才刚醒不久,所以才行剃度大典。
这边白得得半推半就地被妙通引到了观音殿。
在莲花庵内,供有一座一人高的墨玉观音,传说中是观音显圣所化,而莲花庵也是从那时开派的。所有莲花庵内的大殿都会在这观音殿中举行。
此刻,梵无音,或者改叫静默了,正跪在墨玉观音前等待剃度,她听见白得得脚步声,虽然没回头,但嘴角已经微微翘起了一点弧度。
剃度大典是由庵主常慧亲自主持的。不过梵无音没有头发可掉,白得得观完礼之后总觉得少了点儿仪式感。
而再看梵无音,脸上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颇有那么点儿佛祖拈花微笑的意境,整个人好像都有点儿不同了,像被佛光笼罩了似的。要不是白得得看过她杀人如麻的修罗样,可真要被她现在的得道高尼的表象所欺骗。
“诶,我有听你的认真修炼,修为又进步了一粒米。”白得得对梵无音道,从始至终她可从没喊过静默当师傅,逼急了她就喊老尼姑。
“知道了,待会儿就给你拎一个得一宗弟子回来。”梵无音道。
这是白得得和梵无音之间的交易,要不然她能乖乖待在莲花庵?
梵无音对付白得得也是有手段的,拿着得一宗弟子吊着她,只要白得得修为进步一点儿,她就拎一个得一宗弟子回来。
而救回来的得一宗弟子就暂时被安排在莲花庵的山门外,因为有莲花庵的名头罩着,也没有人敢来打他们这些下等域民的主意。不过莲花庵也不会供养吃闲饭的人,得一宗的弟子皆需要服杂役。
梵无音说到做到,她一个一阶渡劫仙人想要一个下等域民,都不用抢,对方自然会送给她的。
这次梵无音拎回来的人却是白得得的老熟人——练紫霓,也就是她爷爷的新欢练云裳的孙女儿,当初白得得的“死对头”,现在再看到时,却只觉得亲切和鼻子酸。
“得得。”练紫霓吃惊地看着白得得的光头,“你……”
白得得看着一头秀发飘扬的练紫霓,有些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光脑袋,“是被老尼姑剃的,她用你们来要挟我乖乖当她徒弟。”
被白得得称作老尼姑的梵无音其实就在她们背后。白得得就是当着她的面也敢说坏话,而且还就喜欢在她面前说。
练紫霓也算是和白得得一起长大的,哪儿能不知道白得得有多臭美,这会儿见她成了光头,也有些心酸,“得得。”
白得得一看练紫霓欲哭不哭的样子赶紧道:“没事儿,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前几次白得得看到被救回来的得一宗弟子还会抱头痛哭片刻,但现在么就有些脑仁疼了。
“紫霓,走吧,我带你去见贺明他们。”白得得道。
“贺明?他们还活着?”练紫霓惊奇地道。得一宗遭逢大难时,有誓死不肯走的,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如今跟着容舍投降被俘虏到秋原域的不过五百来弟子,相处久了,练紫霓自然全部认得。在贺明他们被李家的人带走时,练紫霓本以为是凶多吉少,却没想到是被白得得找人救走了。
白得得点了点头,将练紫霓带到了山下。同门相聚自然又有一番寒暄和眼泪,如今这田庄里已经有五十来名得一宗弟子了,白得得也是真心不容易。
梵无音对她要求极高,完全是用渡劫境修士的水准在要求她,白得得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刻苦用功过,如今也不过才换得五十来名得一宗弟子,她要在三年内把所有五百多人都救出来,还任重而道远。
“得得,以后我们要怎么办?”练紫霓从激动的情绪之中冷静下来后问白得得。
白得得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那么远,我现在就想着怎么快点把所有弟子都救出来。”
练紫霓点了点头,又问白得得,“得得,你见过我姥姥吗?”
白得得又摇了摇头,“没有,半年了,我也有打听过,但是我爷爷还有爹娘,以及其他的太上长老都没消息。”
练紫霓吸了吸鼻子,忍着没掉眼泪,说实话她以前比白得得还天之骄女,从小就天赋了得,姥姥也是得一宗的长老,在得一宗可比白得得来得炫目。如今被俘虏到秋原域,做了半年的矿奴,多少的傲气都被磨灭了,但性子却也坚韧了。
“紫霓,现在一切都得靠我们,你天赋了得,就算在秋原域也不差,你得带着贺明他们抓紧修炼。得一宗如果想要重振,是要靠所有人团结一致的。”白得得道。
练紫霓点了点头,“我知道。”
白得得又道:“咱们现在手里没什么修炼资源,也不可能一直靠莲花庵,所以还得自己想办法,集思广益。我不能长留在这儿,紫霓你在众弟子里很有人望,还盼你把他们都统领起来、要是有我能做的,就告诉我。”
“我会的。”练紫霓道。
末了白得得起身之前,又抱着万一的希望问了问练紫霓,“紫霓,你最后一次见到宗主是什么时候?”这个问题在前面的得一宗弟子就救出来之后,白得得都挨着问过了,可是答案都是一样的。
练紫霓道:“是在上星辰梭之前。他嘱咐我们静待时机,说这一次能到上界,对我们也是巨大的机遇。”
果然答案都是一样的。虽然后来容舍没回来找她,可白得得一直希望容舍是因为得一宗的事情才没顾得上她的,可现在看来,一定是韩家和龙家大战之中,容舍出了事儿。所以他既没顾上自己,也没顾上得一宗。但说到底他都是为了照看自己才出事儿的。
练紫霓见白得得神情黯然,心里有些奇怪。在得一宗白得得出了名的和容舍不对付,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起容舍的下落了?
(捉虫)
“你不空,我帮你空,你不净,我助你净。”梵无音道。
白得得这回是连摇头带摆手,“不,不,晚辈没有向佛之心,入了佛门也只能成为逆徒。”
若是放在平常梵无音未必会为难一个没有佛心的人,但她渡劫在即。这渡劫境修士,虽然号称仙人,但实则也是血肉之躯。能顺利通过九大雷劫而突破跨虚之境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至今秋原域也不过只听过一人成功而已。
梵无音自然也要做出最坏的打算,所以她需要一个弟子,传承她的衣钵。但这弟子也不是随便挑选,梵无音寻觅多年,也没能找到一个有慧根,合眼缘的,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看到了白得得。岂非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至于白得得的意愿,梵无音现在可没时间管了。
“你生得这般貌美,修为却不过开田境,还是从下等星域来的逃奴,你若是不肯入我佛门,你觉得前面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梵无音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下等星域来的?”白得得问道。
“你的口音。”梵无音道。
白得得就知道会是这个。虽然秋原域和东荒域的语言似乎同出一源,却有口音上的差别。白得得被俘虏后也听过秋原域的口音,想学的话也难不倒她,只是不屑为之罢了。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她若是不想暴露下等星域的身份,就必须学秋原域的口音。
白得得试着模仿了梵无音的发音道:“这个不难,过几日我多遇见些人,就能学会你们这儿的口音。”
“你的口音能变,气质可变不了。”梵无音道。
白得得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她自夸,可还从来没人从气质上挑过她的毛病,“我气质怎么了?有什么不一样吗?”
梵无音道:“即使你不说话,我也能一眼看出你不是秋原域的人。”
白得得对梵无音的话是将信将疑,但却偏向于相信。就好比在东荒域,瀚海的人和东边的人她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没什么道理,就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师太,你不用多说,反正我是不愿意当尼姑的。”白得得道,说着还看了看梵无音光秃秃的脑袋,她可不愿意。
但白得得的这点儿小动作哪里瞒得过梵无音,她手一伸从白得得头顶抚过,白得得就看见自己的满头秀发,簌簌地往下落。
“你做什么呀?”白得得抱住脑袋道:“哪有强拉人当尼姑的呀?你们就这么缺人啊?”
“贫尼缺一个弟子继承衣钵,能看上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梵无音道。
白得得怒道:“我一点儿也不荣幸,头可断,血可流,你不要以为你是上等星域的人就能随便欺负人,天理循环,报应昭彰,迟早会有更上等的星域来收拾你们的。”
“什么天理循环,报应昭彰?这是弱者才会说的话。我等了两百年,怎么也没见兰华有报应呢?最后还是要我自己来了解这段因果,所以天道在我。”梵无音道。
梵无音袍袖再次轻拂,白得得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头发从手指缝里溜走,再摸头时,就是光秃秃的触觉了。
白得得也顾不得怼梵无音了,她赶紧拿出一面小镜子来照,果然她的头发一根儿都没有了,只留下一个圆不溜丢,白得反光的“蛋”来。
“你这个疯子,不要以为被男人负了,这天下人就都负了你。亏你还是出家人呢,居然干出这种强买强卖的事儿来。你这样的人,佛主怎么肯收你?”白得得一边怒骂梵无音,一边继续照着镜子。
虽然这新形象乍看有些难受,但多看几眼,又发觉人生得美真是怎么都好看,连成了秃头,都依旧美得那么清新脱俗,有种焕然一新的新鲜感。
“你没了头发反而更好看。”梵无音在旁边道。
白得得瞪着她收起镜子,“那又怎么样?看久了就没感觉了。不像有头发,可以变换各种发式,还可以买很多头饰。”
梵无音扬了扬眉,“那又怎么样?反正你头发也长不出来了。”
白得得气得直眨眼睛,“老尼姑,你不要得意,你就是强行收了我当徒弟,我也是不甘不愿的,迟早得叛师。你这样收徒弟有什么意思?”
梵无音道:“无所谓,你要是有能耐叛师,这说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我教得好,我也算衣钵有传。你若是没能耐叛师,我又何必烦恼?”
这道理这样掰的话,貌似也说得通。
白得得见梵无音是认真的,不由急道:“可是我有宗门的,我宁愿死,也不会背叛得一宗,你就别想了。”
“得一宗,你在下等星域的宗门吗?”梵无音道:“韩家那几大家族下去,你们得一宗还能在吗?”
白得得听梵无音这口气,似乎对韩家的事儿还挺了解的。“不在了又怎样?只要我还在,得一宗就还在。何况我们得一宗弟子并没死光,只是被俘虏到了这里而已。他日我一定会重振得一宗的。”
“一个开田境修士倒是挺敢做梦的。”梵无音道:“得一宗弟子还没死光吗?那你信不信我转头就让他们都死光?”
“你这个老秃尼!”白得得气得发抖。她还是涉世未深啊,不懂人心之险恶,脑瓜子虽然还算聪慧,但很容易就被人套出了话。“你跟韩家那些人就是一丘之貉,我是绝对不会当你徒弟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别以为能威胁得了我,大不了我们得一宗到地下去团聚,将来一起投胎,再一起报仇。”
梵无音笑了笑,“你这性子的确干净,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我倒了八辈子霉才被你看中呢。”白得得垂死反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