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就算了,脚还发软。
周乔伸手搀着他,“怎么样?
还能不能走?”
陆悍骁差点儿跪地上,“这什么破车啊,我要投诉,屎都快震出来了!”
周乔哭笑不得,“过山车不都这样吗?”
“那你为什么没事?”
陆悍骁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直立行走,指着前边的木牌,“那个是什么?”
“……”
不识字儿吗?
那么大的“鬼屋”视而不见啊?
陆悍骁典型的好了伤疤忘记疼,风风火火地拖着周乔往前去,“古有武松上山打虎,今有悍骁下田捉妖。”
周乔拉住他,“里面挺吓人的,你确定要玩?”
“再吓人能有陈清禾吓人?
他丑成那样我都不嫌弃。”
好吧,你开心就好。
十五分钟后——
鬼屋里传来惊天哭泣。
“救命啊!我要出去!吊死鬼,那里有只吊死鬼啊啊!”
周乔也要崩溃,“我手都被你勒疼了,陆悍骁!”
“抱紧我,抱着我,卧槽太害怕了!”
“早说了让你不要进来。”
周乔觉得,这一天下来,比她考研还累。
玩到下午,陆悍骁已经神情呆滞,坐在长椅上,有风吹过,露出他饱满的额头,上面仿佛刻了四个字:怅然若失。
周乔双手环胸,站在他面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悍骁抱紧自己,天色渐淡,春装有点儿扛不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我好冷。”
周乔挑眉,“别怕,毕竟你是时髦男孩。”
“是吗?”
陆悍骁自我怀疑,然后没忍住,两个人相视大笑。
周乔笑着笑着,朝他走近,对坐在长椅上的陆悍骁张开手,轻轻柔柔地将人搂进腰腹间。
冬日天淡得早,色彩变换极尽温柔。
许久之后,周乔低头,问怀里的人:“暖和些了吗?”
陆悍骁脑袋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跟棵蘑菇似的,摇头。
周乔捧着他的脸,陆悍骁被迫抬起,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吻。
女生特有的细腻触感,让人荷尔蒙飙升,周乔耐心缱绻,旁若无人,用心投入。
好像一天的约会,就为了等待这一个完整的句点。
从游乐场出来,两人吃过晚饭,有说有笑地回公寓。
车子开去停车场,下车后,陆悍骁从背后搂着周乔连体婴儿似的走路。
“你从哪儿买的这身衣服啊?
还是牛仔布料。”
周乔的下巴抵着他坚实的手臂,笑着问。
“牛仔衣服显得年轻,我怕走出去,别人说我是你叔叔。”
“陆叔叔好。”
“姑娘,你欠揍呢?”
你侬我侬,两人全然没注意到停车场里的动静。
一辆鲜红色的轿跑干脆利落地停入车位,中年女性边打电话边下车,一身黑色的长款呢子衣垂落脚踝,高跟靴细长,踩地时声音脆落。
徐晨君声音凌厉:“我不管他是谁的亲戚,明天退回人力资源部,物件损失从他工资里扣,这个月的扣不完,就扣下个月的!听清楚了,我们部门不养闲人!”
一通电话挂断,另一通紧接而来。
徐晨君迅速接听:“说。”
听了一会儿,她表情犀利,语气冷讽:“在谁手上出的事,就由谁负责。
怎么负责?
呵,你们建筑一队的,排成一行立正稍息,然后一人发把菜刀,按着顺序自己切腹!”
徐晨君眼神微眯,落向在等电梯的熟悉身影。
“今晚没弄干净,结算款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简明扼要地掐断电话,徐晨君已经走到抱成一团的两人身后。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语气相对刚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徐晨君说:“从我下车到现在已经两分三十秒,二位,松开歇歇气吧。”
周乔不明所以地回头,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陆悍骁意外又意外地吼嗓子——
“妈,你怎么过来了?
!”
周乔是个机灵人,一听那声“妈”,她赶紧用胳膊肘推开陆悍骁,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伯母您好!”
徐晨君的目光较之刚才,已经是相当慈母光环了,她微微点头,“你好。”
陆悍骁还有点儿不乐意周乔撇开他,胸口被肘子顶得好疼。
“妈,你大晚上的过来,给我带鸡腿儿了吗?
肚子好饿,没带的话,你带我去吃夜宵行不行?”
徐晨君最烦儿子没个正行,“都这么晚了,饮食不规律很伤胃。”
“我天呢,瞧您这话说的,简直是教授水平。”
陆悍骁笑脸走上去,揽着她的肩膀进电梯,“皇太后大驾光临,您请进,哎!慢点儿慢点儿。”
只见他一溜烟扎进里头,俯腰作势要跪地去擦地板,“这儿有灰,千万别脏您鞋底。”
徐晨君到底没忍住,笑了起来:“臭小子。”
先把气氛弄活一点儿,这技能是陆悍骁最拿手的。
三人齐进电梯,周乔乖巧地站在他们身后,表面没什么,其实都快紧张死了。
陆悍骁的妈妈原来长这样啊,精明、漂亮,看起来很女强人。
陆悍骁的容貌是继承了她的好基因,母子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妈,您慢点儿,这有个门,您可别一头撞上去了,毕竟这门挺贵。”
徐晨君听到后半句,面容虽严肃,但眼里的笑意在放大,“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滑腔。”
陆悍骁一听,敲了敲门板,纠正道:“二十九,二十九!”
徐晨君皱眉偏开头,嫌弃地揉了揉耳朵,“嚷得我脑仁儿疼。”
陆悍骁拿出钥匙开门,“您头疼?
那可千万别大意,我这儿有个偏方特别有用,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头疼,您只要吃点儿止痛药,头就不疼了。”
徐晨君:“……”
周乔小心地瞥了眼她的脸色,唉,比下午的鬼屋还要恐怖呢。
进门后,齐阿姨迎上来,惊喜道:“晨君来了,饿了吧?
渴了吧?
累了吧?
我去给你做酒酿丸子,喝开水,喝可乐还是喝雪碧啊?”
徐晨君知道这位大姐姐的热心肠子,赶紧拦下,“齐姐你别忙活,我就来看看悍骁。”
周乔眼明手快,主动去厨房倒了杯正常的温水出来。
“伯母,您喝水。”
徐晨君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接过后喝了一口,才说:“谢谢小乔。
你考研的事我听老爷子提起过,也怪我平日工作太忙,不然早该来看看你。
悍骁我就不指望了,好在有齐姐帮忙照应,不然,我们就太对不住人了。”
一席话说得得体热络,周乔忙说:“伯母,是我打扰你们才对。”
徐晨君的目光落在她不自觉抠紧的手指上,一眼就挪开,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喝水。
陆悍骁回房间换了身斑点图案的家居服,走出来后,自然而然地就要往周乔身边坐。
周乔防着呢,快他两步往沙发右边挪了一米,就像画了条“三八线”。
她让了个位置出来,“陆哥,你坐那儿。”
陆悍骁眉头微蹙,这么刻意地拉距离是几个意思?
徐晨君当没看见,之后的十五分钟,和儿子聊了些常规内容,最后再嘱咐他注意身体,便起身要走。
“我明天还要出差,就不久待了。”
徐晨君拎起包挎在手腕处,又对周乔道,“有什么事情就跟悍骁说,在这儿安心住下。”
陆悍骁笑着送她下楼,边走边说:“有我在,肯定安心。”
随着两人走远,剩下的话周乔也没太听清,听到的最后一句是徐晨君对儿子说:“我看你是不安好心。”
周乔抠着手指越来越用力,这……伯母是知道了吗?
电梯里。
陆悍骁站在后边一点儿,伸手去摸徐晨君头上的发饰,“哟,水晶做的呢。”
“别碰。”
徐晨君抬眼,问他,“这姑娘就是周乔?”
“对。”
“金小玉的女儿?”
“是啊。”
徐晨君不再说话,看着电梯屏幕的数字跳跃减少,终于平静发问:“你是什么想法?”
陆悍骁还是笑:“呵呵,您消息挺灵通啊。
怎么知道的?
占星术还是街边瞎子算命啊?”
徐晨君赏了他一记正宗白眼,提醒道:“你们今天是不是在游乐场?”
哦哦,原来是公共场合被熟人盯上了。
嘁,打小报告的没鸡鸡。
陆悍骁承认得大方,“我喜欢她啊,她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天天愉悦,就差一匹野马,就能红尘做伴共赴美好明天了。”
徐晨君神情莫测,眉头比方才更深。
但她仔细想了想,陆悍骁能用这种语气开玩笑一般,可能也不是当真的。
加之徐晨君向来不喜欢管这些鸡毛蒜皮,于是就没再追问。
陆悍骁继续抠她头上的发饰,“妈,我觉得你披头散发的造型比较好看。”
徐晨君:“……”
自从生下这个儿子后,自己还能活到现在,也算自强不息了。
陆悍骁收手,环在胸前搭着,要笑不笑地看着母亲,“机会合适了,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徐晨君依旧只当是玩笑话,毕竟儿子不正经已是常态。
她说:“我对她妈妈的认识已经十分清楚。”
“哟,你俩还是老熟人呢。”
这可好,两家知根知底,以后谈起来也简单不少。
陆悍骁沉浸在如意算盘里,压根没注意到徐晨君眼里淡淡的鄙意。
到了车库,送她上车,陆悍骁单手撑着车门框,弯腰挥手,“皇太后,慢点儿开啊,跟老陆说一声,周末回来陪他打麻将。”
徐晨君系好安全带,“厅里特别忙,你爸周末又得去北京开会。”
陆悍骁忙叮嘱:“让他给我带只烤鸭,馋死那个味儿了。”
徐晨君利索地将车门关上,油门“轰轰”飚了出去。
陆悍骁吃了一嘴尾气,呸了好几下,对着渐行渐远的车尾灯呼唤:“徐总,咱俩有必要去滴血验个亲!”
坐电梯上楼,陆悍骁刚出电梯呢,周乔就“唰”地一下拉开门。
陆悍骁吓了一跳,“哎哟,守株待兔啊?”
周乔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凑上来围着他转悠,“伯母走了吗?
她有没有说什么?
有没有说到我?”
陆悍骁要笑不笑,故意不开口。
周乔急死了,抡着拳头直挥舞,“怎么了嘛?”
陆悍骁化作凶状,“刚才你为什么不和我坐?
躲我躲得那么远。”
周乔说:“你妈妈在呢。”
陆悍骁说:“我妈妈在,你就躲我?”
周乔努努嘴,不说话。
“我生气了,你自己看着办。”
陆悍骁扔下话,说走就走。
周乔情急之下,伸手就去抓他,胳膊没捞着,直接揪住了他衣领。
惯性力使然,陆悍骁瞬间被勒成了吊死鬼。
他吐出舌头,两眼上翻,喉咙被扯得干疼,公鸭嗓吼道:“周!乔!”
“完了完了。”
周乔赶紧松手,趁他一阵猛烈咳嗽的间隙,默默地、迅速地溜进了卧室。
陆悍骁边咳边追,“花姑娘哪里跑!”
结果进门差点儿撞上齐阿姨。
齐阿姨正敷完面膜呢,一听可开心,谦虚地摸着脸说:“不敢当不敢当。”
“……”陆悍骁摸了摸自己发紧的喉结,呃,老宝贝您开心就好。
他去敲周乔的房门,边敲边听见齐阿姨在讲电话。
“我跟你说啊,刚才咱们家悍骁夸我是花姑娘呢哈哈哈,把我说得这么年轻哈哈哈。”
陆悍骁正一言难尽呢,房间门锁“咔嗒”一声轻响,周乔理亏地开了门。
他撞进去,再“嘭”的一声把门关紧。
周乔乖乖地对他伸出手,手里捏着一盒牛奶,讨好地说:“给,牛奶长个儿。”
陆悍骁接受了贿赂,吸管扎进去,咕噜咕噜地吸了起来。
周乔又补充:“牛奶还长脑子。”
听了这话,陆悍骁“噗”地一下,一嘴牛奶全吐了出来。
周乔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陆悍骁看着她沾满奶渍的脸蛋儿,那牛奶白白的,在鼻尖上凝成一大颗垂垂欲滴,哇哦,看起来好坏坏嗷。
陆悍骁心脏“怦怦”跳,无辜地问:“需要我帮你舔干净吗?
我可以的。”
周乔心跳二百五,举起双手往脸上胡乱一擦,“不需要了。”
陆悍骁按住她的手,将人拉入怀抱,沉声说:“我就想舔,怎么办?”
周乔一脸奶地看着他,两人都是长睫毛,这会子都能对刷上了。
她咽了咽喉咙,轻轻闭上眼。
在等待着。
陆悍骁勾嘴,突然说了一句:“奶香味的周乔不是用来舔的。”
“嗯?”
周乔没听明白。
陆悍骁用唇堵住她的嘴,“……是用来泡的。”
他用日常耍嘴皮,实践了一回什么叫作泡妞我有理。
这一晚与徐晨君的初次会面,由于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这么被抛诸脑后,二人继续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陆悍骁耍完周乔的嘴皮之后,美滋滋地说:“明天我会早点下班。”
周乔被吻得神魂颠倒,还没喘过气。
“晚上,你陪我去看演唱会。”
“啊?”
周乔侧目,您一把年纪还追星呢。
“知道吧?
我就喜欢她那个嗓音,高音能上天,低音能入海,明晚上你就知道了。”
陆悍骁说,“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没人陪我去,座位上全他丫是情侣一对对儿的。”
“……”
说重点。
“后来我就长了记性,买票的时候,把位都买了,一个人包场。”
陆悍骁得意极了,“我聪不聪明?”
周乔如实评价:“你钱挺多,人也挺傻的。”
“我一点儿都不傻。”
陆悍骁反驳说,“我要是真的傻,怎么会追到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周乔被强行塞了一颗糖,虽然有点尬,但是好甜哪。
陆悍骁趁她沉迷发愣之际,又突然伸手,指腹摩挲在她嘴唇上。
“我真是罪该万死,你都被我亲肿了。”
周乔只觉得浑身战栗,下意识地说:“那你下次,轻点儿。”
“哦。”
陆悍骁应了声,然后迅速低下头,周乔措手不及,“你……你干吗?”
陆悍骁跳动的眼里,全是她的模样,他弯嘴笑,声音低。
“听你的话,这一次,我轻一点儿。”
周乔被他抵在书桌边,可以说,这个书桌见证了他俩耍流氓的所有直播画面。
“同居”这么久,周乔对陆悍骁的嘴炮技能已经习以为常。
每次她都一笑带过,但细微的感知从不骗人,自从她考研结束后,陆悍骁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似乎越来越显山露水了。
周乔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悍骁自high了一会儿,下巴泄气地抵在她肩膀上,“太惨了,我真是太惨了。”
周乔抬起手揉了揉他后脑勺,“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和女人看电影算不算?”
陆悍骁想了想,坦白自己的心路历程。
“刚回国那会儿,亲朋好友时常张罗相亲宴,为了应付我也会挑着去见面,亲戚没坑我,介绍的都是一些条件不错的女人,出于礼貌,吃过饭一起看看电影,微信上聊了几次就不了了之,回头再一翻,对方把我删除好友了。”
陆悍骁松开她,也靠着书桌,开始忆苦思甜,“小时候我挺皮,老是惹事,我爷爷是典型的狼人教育,皮带都抽断过两根,动不动就把我关小黑屋不让吃饭,有个一块长大的女孩儿,每次都偷偷给我塞肉包子,心眼儿跟她人一样美。
“长大了她才告诉我,那包子都是她家撸撸不吃的。”
周乔问:“撸撸是谁?”
“她们家养的一只京巴犬。”
陆悍骁越说越觉得自己惨,“能和我知根知底的异性,好像就她一个,但她用狗都不吃的肉包子喂我,实在是太败坏好感了。”
周乔笑着听他的童真事,顺口问:“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熟得很,你和她吃过饭的。”
陆悍骁说,“后来,她就成了贺燃的老婆。”
周乔恍然大悟,“原来是简晳姐啊。”
陆悍骁掰着手指头,“二十四岁之前沉迷学习的海洋不可自拔,二十四岁之后为了事业而奋斗,大把时间全奉献给了酒桌。
你说,就我这样的,找了女朋友,没时间陪,人家也会甩了我。”
其实青春十年也就眨眼的事,忙碌充斥着,压根无心其他。
等到顺畅稳定,事业有成,时间开始属于自己时,周乔就出现了。
一切只是刚刚好。
说完自己的,陆悍骁侧头问:“好了,该轮到你坦白从宽了,我可警告你啊,别留着什么前男友的合照,被我发现,你就等着看我发疯吧。”
周乔笑意满眶地看向他,“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她低了低头,诚实道:“你是第一个。”
“哟吼,太巧。”
陆悍骁站直了,跟抽刀剖腹似的迅速伸出右手,“我也是。
第一次当初恋,请多多关照。”
周乔挑眉,手掌往他掌心一拍,陆悍骁趁机握紧,手指头挤进去,强行凹了个十指相扣的造型。
陆悍骁握着她举至胸口,然后轻轻撞了撞,轻轻说:“这儿,连着心。”
第二天两人约好去看演唱会。
陆悍骁说会早下班,没想到早到直接中午就回来了。
吃过饭,他就撅着屁股在卧室里翻箱倒柜。
周乔走过去,看着满地的乱七八糟,捡起一个看了看,惊叹道:“你还有灯光牌呢?
!”
一串他偶像的名字,字上用彩灯缠绕,正中间升起一颗大星星,按下开关,简直闪瞎人眼。
陆悍骁无所谓地说:“粉丝后援会每个人都有一套,还有贴纸,待会儿我给你贴几个到脸上。”
周乔一言难尽地对他伸出大拇指,“服气。”
陆悍骁把装备找齐,递给她一个塑料袋。
“这是什么?”
“情侣装啊。”
周乔才不相信,打开一看,“这是你们后援会的会服。”
她当即拒绝,“我不穿,你和别人当情侣去吧。”
陆悍骁一听可着急,“好好好,你说穿什么就穿什么。”
周乔有点儿接受不了他这浩大的声势,于是道:“就穿正常点儿的衣服行吗?”
最后,两人终于着装正常地出门。
但陆悍骁还是没舍得放弃他一袋子的应援装备。
停好车,他扒下后视镜,开始往脸上贴花花。
因为偶像英文名有点儿像鱼,所以陆悍骁就贴了三条在左脸。
周乔一看,皱眉道:“这是……鲫鱼?”
“管他呢。”
陆悍骁继续贴右脸,这下更壮阔了,直接往上头弄了两条鲨鱼。
贴完还问,“这样子是不是比较有杀气?”
周乔“呵呵”两声,“杀气没看出来,傻气倒是挺多的。”
陆悍骁很自信,“没关系,等我绑上这个,整体效果就出来了。”
等等,您还有头绳儿呢!
陆悍骁扯出一条冰蓝色的绸带,往额头上绕了一圈,颇为熟练地在后脑勺打了个蝴蝶结,其实这种东西很常见,绸带上无非刻着支持偶像的口号。
只是,周乔费解,“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个颜色?”
陆悍骁说:“因为这是偶像的幸运色啊。”
周乔握紧拳头,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
她男朋友是个小公主,除了宠着他,还能怎样呢。
陆悍骁给自己搭了一身迷弟装扮,下车后,又从尾箱里拿出荧光棒分给周乔,“给,炒气氛用的。”
两人正准备凭票进场,陆悍骁接到了朵姐的电话。
“什么事儿啊?”
听了一会儿,他脸色变沉,“早就通知了我今天下午不在公司,现在又说有文件要签?”
朵姐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政府部门紧急下发的,下班前就要反馈,陆总,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陆悍骁劈头盖脸一顿嚷:“哪个部门!让它给我等着!”
朵姐“嗷呜”一声:“陆总,是您父亲的部门。”
“……”陆悍骁有气没处出,只得提出,“我这边走不开,你过来吧,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
朵姐连连答应,她本以为老板是去干正经事比如应酬什么的,结果一分钟后滑开微信,下巴都惊掉了,“天啊!老板还追星呢?”
a区贵宾座,七号位置。
朵姐突突突地赶到,由于人太多,她挤进去的时候差点变成朵朵饼。
“陆总,这儿,我在这儿呢!”
朵姐抱着几本红头文件深情呼唤,走过去后一看陆悍骁脸上的鲫鱼鲨鱼草鱼,表情复杂了三秒钟,“呃,陆总,您今天的角色是……东海龙王吗?”
“龙王”高贵地伸出手,“文件呢?”
朵姐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拧开笔帽,提醒道:“陆总,这上面不能用您的陆氏疯体,上头说了,必须得正楷。”
“要求一大堆,打麻将总爱赖账,下次再也别想在牌桌上装可怜。”
陆悍骁嘀嘀咕咕,吐槽自己的老爹。
朵姐善意地微笑:“陆总,您嘴唇一张一合的样子,和您右脸的那条草鱼好像哦。”
陆悍骁细思极恐,赶紧闭上了美唇。
这沓文件全是一张张的纸,粗看没多少,真要签起来,还挺费事儿。
陆悍骁签了几十张,心情很烦躁,“怎么还有这么多啊!”
演唱会就要开始了!舞台上的灯光都变暗了!
朵姐赶紧提醒:“陆总,正楷,正楷。”
周围的观众全用手机拍照录视频,兴奋地发朋友圈直播演唱会进度,只有陆悍骁画风清奇,他蹲在地上,趴着座椅疯狂补签文件。
就在最后一张签完时,朵姐也被保安逮住。
朵姐双手合十冲着保安大叔眨眼睛,“大哥,小妹这就走。”
然后对陆悍骁愁眉苦脸,“陆总,我是从男厕所翻墙进来的,对了,这边洗手间坑位有点少,你一定要跑得够快才能占到位置!”
中国好秘书,非朵朵姐莫属。
保安们把她押出会场,世界终于安静了。
陆悍骁拿起荧光棒和拍掌道具,瞬间进入状态,他站起来,对着舞台又喊又叫:“你是鱼儿我是海,海洋哥哥不离不弃!”
一旁的周乔用手撑着头,别过脸,假装不认识行不行?
陆悍骁自编自演了十来句押韵口号,相当博人眼球,周乔扯了扯他的衣摆,“那个……她人还没上场呢。”
陆悍骁不好意思地坐下,“抱歉,心情比较激动。”
周乔心里不是滋味,冷漠脸地坐着。
陆悍骁靠近她,“咦?
我家乔乔不对劲。”
“我姓周你姓陆,咱俩都不是谁家的。”
陆悍骁想了想,“这事儿好办,明天去趟民政局,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周乔抡起拳头打他,“好好看你的女神吧!”
陆悍骁凑到她脖颈间,使劲嗅了嗅,“一股八二年的老醋坛子味儿。”
周乔被逗笑:“神经病。”
陆悍骁不甘示弱,“那你就是神经病的老婆。”
周乔闭声,被老婆两个字弄得心跳二百五。
陆悍骁一把揽过她的肩,“这种醋有什么好吃的,我话就撂在这儿了,以后我家户口本上只能多两个人的名字。”
周乔下意识地问:“还有一个是谁?”
问完之后才觉得要死了,竟然入了陆草包的语言陷阱。
陆悍骁得逞一般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贴着她的耳朵沉声说:“不记得孩子了?
嗯?
被你吃了?”
周乔脸红燥热,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陆悍骁略紧张,“怎么了?”
周乔悠悠转过头,看着他说:“窒息了,需要人工呼吸才能活命。”
舞台上映射出的光亮,将陆悍骁的眼底衬出一片星光,他面色平静时,眼底便是温柔的银河,他一微笑,眼底就是璀璨的流星。
这一刻,流星飞入了周乔眼里,陆悍骁直接吻了过来,轻声说:“我要做的不是人工呼吸,是……耍你流氓啊。”
随着他的吻而来的,是漫天的欢呼声,同时,舞台上的光束骤然变亮,就像炸开的烟花。
紧接着,女声动听缱绻,款款开唱。
台上的是偶像。
身边的姑娘,才是他的天后啊。
不过这偶像就像一碗鸡血,接下来的两小时,陆悍骁还是把毕生热情都奉献给了她。
周乔冷漠地看着他上蹿下跳,拉着横幅激动地嘶声狂吼,他脑门上的道具还会发光,关键是,灯泡还是激光型。
周乔留意了舞台上,那位偶像已经好几次被灯光射中,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陆悍骁捧着胸口,“我天,她在对我放电!”
“……”
救命,跳楼价甩卖粉丝。
周乔静坐在位置上,旁边有了陆悍骁,连好好听歌都是奢望。
她索性放松自己,歌也不听了,全神贯注地观察她二十九岁还没成年的男朋友。
陆悍骁嗓门大,一个顶三,还时不时地冒出押韵口号,他一点儿也不装x做作,喜欢就说,从不藏着掖着。
还有他偶尔的深沉镇定,总是能将自己的人生经验,用轻松自在、平等交流的语气分享出来。
周乔目光装的全是他,看他闹,看他笑,嘴角的弧度一直扬起。
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生命都变得活泼鲜艳。
周乔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舞台的绚丽光影,然后发了个朋友圈——
“2016年冬夜,不看路人,不换爱人。”
演唱会结束后的交通宛若瘫痪。
哪怕陆悍骁把车停在最外边,开到马路上也费了半个小时。
为偶像献声两小时,陆悍骁的嗓子已经冒烟了,连吃十粒喉糖才舒服一些。
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公司出了点儿急事,得赶过去处理。
周乔从他说话间已经听出了个一二,忙说:“你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陆悍骁也没腻歪,确实要事突发,他说:“前面有直达公交,就在小区门口停,身上有零钱吗?”
周乔点点头,“有的,靠边吧,别耽误你。”
下车后,目送车子尾灯匿于夜市里,公交车正好也来了,周乔上车投币,包里手机在响。
以为是陆草包,结果拿出一看——
陆奶奶。
周乔的心莫名颠了颠,她扶稳把手,接听,“陆奶奶您好。”
十五分钟后,公交车到站。
周乔一路快跑到小区门口,她四处张望,寻找老人家的身影。
“乔乔,我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周乔回头,陆老太正一脸笑地看着她,“看把你跑的,等急了吧?”
“没事。”
周乔搀着她的胳膊,“陆奶奶,您怎么过来了?”
“亲戚送了只好土鸡,炖了一天,可香了,我就拿来给你尝尝。”
周乔赶紧道谢:“谢谢您牵挂,还要您跑一趟。”
“我纯当锻炼喽,而且我也好久没见着你。”
陆老太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嗯,瘦了。
哎呀,读书是最磨身体的,这回啊,你一定可以考上。”
绕过引路话题,周乔隐隐觉得,这才是老人家今天的重点。
她乖巧道:“陆奶奶,上楼坐吧。”
“不了不了。”
陆老太摆摆手,耳垂上的金玉耳坠缓缓摇,她说,“今天也不冷,你陪我就在这花园坐坐吧。”
两人坐在长椅上,陆老太关心地问:“乔乔多久出成绩啊?”
“下个月。”
周乔说。
“那也挺快。”
陆老太话锋转了转,“在悍骁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不等周乔回答,她又自顾自地叹息:“我们悍骁啊,大大咧咧不懂照顾人,当初是我们两个老头儿考虑不周,光顾着这里方便,离图书馆近。”
周乔手指抠紧,屏息等待。
“乔乔,你可不要生爷爷奶奶的气啊。”
陆老太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等考上了,还要准备面试,事情也挺多,乔乔,我想过了,再给你单独找个房子,就在学校边上。
你一个人住也方便,没人打扰。”
周乔静了两秒,脑子里百转千回地转了几道弯,已经明白过来。
陆老太太这么明显地划开距离,旁敲侧击地提醒着她,是该从陆悍骁那儿搬出去了。
周乔抿了抿唇,低眼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再抬起时,她笑得得体,“陆奶奶,谢谢你们的照顾,这段时间我也很打扰大家了,我也是这样想的,考完试就打算搬出来。”
陆老太面色有着些许难意,她把周乔的手握得更紧,“没关系啊,你要觉得还习惯,继续住也可以,我跟那臭小子说一下就行了。”
“不用了。”
周乔斩钉截铁,面带微笑,“我本来就想一个人住。”
陆老太“唉”了一声:“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冬日的晴夜,是明净的。
周乔送走陆老太太后,她站在小区里仰头看了很久的天。
周乔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衣服紧了又松,再抬头看天空时,为数不多的星星,已经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