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肩膀还痛着,梁松庭刚才下手够重的。郁清灼抬手揉了揉肩,越揉越觉得那股痛劲儿肆意翻腾起来。
从前他是梁松庭捧着手心里的人,见识过梁松庭对他各式各样的好,并视之为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梁松庭却毫不犹豫地把他摔在车门上了。郁清灼不傻,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他不揉肩膀了,对着冷气出风口一言不发地坐着。
坐了一阵子,他暗暗问自己,还想挽回么郁清灼?梁松庭的态度摆这儿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求着你别分手任你予取予求的男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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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国图上班,郁清灼往背包里揣了一包喉糖。
昨天他在车里吹了太久冷气有点受凉,和同事打招呼时声音哑得很明显,好几个同事都开他玩笑,“怎么夏天还感冒了?”
郁清灼摇摇头,解释,“空调开太低了,不该贪凉的。”说完摸出来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然后转身去了领导的桌前。
古籍修复研究所的头头是位做事严谨的老太太,在国图工作了半辈子,所里很多年轻同事都是她的徒弟。
郁清灼与她初识是在两年前的一次中英文化交流活动上,那时的郁清灼即将研究生毕业,作为志愿者为出访英国的国图团队担任翻译工作,一周的相处下来他的专业干练给老太太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双方互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郁清灼申请了国图的进修培训计划,回国参与为期60天的西域文献修复。因为在英国念的是古画修复专业,郁清灼对于皮质书卷的修复很有心得,算是同侪之中业务能力最出挑的一个。两个月进修下来,他和老太太俨然之间有了些师徒情分,后来通过考核进入国图也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郁清灼走到桌边,哑着声说,“林老师,今天的讲解工作可能要请别的同事替一下,我这嗓子估计坚持不下来,录像收音的效果也不好。”
林崇手里拿着一把窄调刀正在启开书页,抬头看了郁清灼一眼,慢悠悠地说,“我看好多报名的年轻学生就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讲课只怕他们是听不下去了。”
郁清灼听她这么一说,哭笑不得。林崇又劝他,“你这声音也还行,低沉了点更像个成熟男人,就半天的课,坚持坚持吧。”
领导发话了,郁清灼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来应聘之前图的是这份工作专注安稳,心无杂念,等到进来以后才发觉还是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说起来林崇也是器重他的,老太太人老心不老,深谙郁清灼的价值,时不时地把他推出去做研究所的门面,一些科普活动的讲授甚至电视台采访都少不了郁清灼抛头露面。
郁清灼适应力强,脑子也灵活,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些对外应酬的事务他已经做得得心应手了。
今天是暑期科普活动的最后一天,由于有了前四期的铺垫,这一期郁清灼选了个相对进阶的讲题,讲解《金光明经》的历代版本流变,以及藏译本和西夏译北凉本的修复过程。
林崇力推他来讲课是有道理的,郁清灼穿着白衬衣手持话筒站在大屏幕前,身后大屏幕投影着节选的金光明经卷,个人魅力值瞬间拉满了。
就算因为感冒戴了口罩,他那双眼睛在活动室里淡淡一扫视,底下听课的年轻人就没一个走神的。
一上午两个多小时的讲座,郁清灼含着喉糖好歹坚持了下来,最后引用清代学者孙从添的话作为结语时,他的嗓子已经压得很低了,字音都带着磨砂感。
他两手撑住讲台,视线落在那些年轻的脸上,徐徐地说“书籍不在华美饰观,而要护帙有道。款式古雅,厚薄得宜,精致端正,方为第一”,而后放下了话筒。
木质桌面被话筒磕出一声闷响,活动室里无数双眼睛望着他,室内安静了片刻。
郁清灼阖上笔电,走出讲台范围,欠了欠身,台下旋即响起掌声。
这次的暑期活动到场的大多是学生,高中生大学生都有。几次讲座听下来,被郁清灼迷倒的同学不在少数。
郁清灼提着笔电往外走,不断地有人围上来要跟他合影。放在过去郁清灼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对这种无脑追捧肯定不会配合的。但如今他还是友善多了,一面合影一面答疑,甚至人已经退到了走廊上,还被两位美院的同学叫住又聊了几分钟。
好不容易回到办公桌前,郁清灼摘下口罩,闷头灌了一缸水。刚才他连水都不敢多喝,怕中途要上厕所影响讲座的观感。
喝完水他摸了摸额头,感觉自己有点发烧,正犹豫着该不该去请个假,林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老太太当了多年领导,很懂得安抚人心,先是夸了清灼两句,称赞他的讲题深入浅出反响很好,然后不等郁清灼开口,林崇批了半天的假让他回家养嗓子。
郁清灼正好需要这半天假,也就没假意推辞,提上自己的电脑和书包出了办公室,叫了个车开回租住的小区。
到家时他已经昏沉得不行了,午饭也没胃口吃,从药箱里翻出几粒退烧药服下,合衣就倒在床上,抱着一床薄毯睡了几个小时。直到赵仕铭一通电话打进来,才把他从深睡中叫醒。
郁清灼迷迷瞪瞪地接起电话,那头因为等太久已经挂了。郁清灼看是赵仕铭的号码,又望向窗外已然昏聩的天色,还是把电话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