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得赶飞机呢,有走路的时候。”裴佑说着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箱,然后盖上了箱盖:“还是趁现在多歇会儿。”
周青柏的外伤控制得不错,今天就能出院,裴佑原本想陪他多留几天直到伤口痊愈再回北京,但周青柏说想早点回去,于是裴佑想了想,干脆就定了当天的航班。
航班在下午五点左右,周青柏行动不便,为了避免误机,他和裴佑吃完午饭就动身前往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周青柏发了条回程的朋友圈,刻意没避开周苍山和姜蔓,算是提前给他俩打了个预防针。
这几天来,周苍山一直没联系他,周青柏怕触了他的霉头,也没敢给他打个电话,他们俩就像是默契地守着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谁也不敢先动一步。
到时候见招拆招吧,周青柏想,反正迟早得有这么一天。
作为成年人,周青柏的恋爱观念简单又质朴,当他觉得自己承担不起出柜责任的时候,就干脆当个“单身主义者”,心门一关谁也不见。可一旦他开了这道门缝,把什么人放进了心里,他也不打算逃避责任。
这条朋友圈发出后仿佛石沉大海,周苍山和姜蔓看上去都没什么反应,不过周青柏也不气馁,顺手按上了锁屏,权当没这回事儿。
下午的时候机场人流量极大,裴佑怕周青柏磕碰到,值机之前还特地跟机场地勤借了个轮椅给他,把他安置在了相对僻静的休息区。
“那边人太多了,我自己去办手续吧。”裴佑问道:“我看旁边有两家便利店,要帮你带点别的什么回来吗?”
“不用。”周青柏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说:“把你自己带回来就行了。”
“那你可以放心了。”裴佑无奈地说:“我这个年龄一般不会有走丢的风险。”
“那不一定。”周青柏伸长手臂勾了一下裴佑的手指,一本正经地说:“你长这么好看,万一遇到人**怎么办。”
那真是多虑了,裴佑忍不住想,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人**会拐卖一个年近三十且心智正常的成年男人。
裴佑对自己的人身安全颇为放心,但对把周青柏一个人留在原地有点放心不下,去办手续的路上频频回头看了他好几次,生怕有什么突发情况他应付不来。
倒是周青柏自己丝毫没有“残障人士”的自觉,反而对头一次坐轮椅这种事儿十分新鲜,裴佑办完手续去而复返的时候,就见他正饶有兴趣地在没人的角落里练习原地转向和轮椅漂移。
他看起来相当专注,满脸都写着新鲜的好奇,自己在那一亩三分地里玩儿得不亦乐乎。
裴佑原本急促的脚步渐渐放缓,最后干脆停住,就站在了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周青柏好像天生就有这种天赋,他的本性鲜活又自由,整个人都充满新鲜感和好奇心,轻而易举就能从枯燥的日常里挑拣出有趣的碎片来。
裴佑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就觉得心情也跟着莫名开朗起来,颇有点云开月明的轻松。
周青柏玩儿得正在兴头上,都没发现裴佑已经回来了,直到他正在转向的轮椅被人手动刹车,他才抬起头,看向身后的裴佑。
“玩儿得开心吗?”裴佑问。
“还行。”周青柏无不遗憾地说:“可惜不是电动的,太累手了。”
裴佑抿着唇轻轻一笑,顺手把证件和机票搁在了周青柏腿上,接手了他的轮椅操作权。
“哎,对。”有裴佑在,周青柏当然不用出力了,他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顺势抬着头看了看裴佑,笑着说:“正好提前锻炼一下,以后七老八十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推我呢。”
他说“七老八十”的时候,裴佑忍不住低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神色自然又轻松,语气里带着点天经地义的味道,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裴佑心里微微发软,心说他那么得过且过的一个人,好像只有在“白头偕老”这件事上,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整个人生。
“好。”裴佑轻声说:“到多久都行。”
从江北国际机场到大兴机场,航程一千七百公里,总计三个小时。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北京的天色已经黑透了,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中,被地面上高倍率灯光映得有些模糊不清。
入秋之后气温下降,周青柏在南方时还没觉得怎么样,直到回了北京,才从夜色里感受到了一点凉意。
“可算回来了。”周青柏久违地坐上了裴佑的副驾驶,忍不住按下车窗,在微凉的风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咸鱼似地靠在椅背上瞎哼哼:“我都觉得恍若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