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了权衡和顾忌,裴佑从业以来遇到过不少有歪门邪道心思的客户,也渐渐在斗智斗勇中学会了该怎么应付他们,但从来没有一次,有人像周青柏这样,这么不计后果地想要保护他。
这种方法幼稚又冲动,本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的社会规则里,但裴佑的心就是毫无理由地软成一团,带着点微酸发涩的感觉,沉甸甸地坠在他胸口里。
他无意识地搂紧了周青柏的肩膀,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撬动着他的心。
周青柏的西装外套已经掉在了地上,被踩碎的水果和酒液浸成了一团破抹布,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领口大开,露出里面极细的一条红绳。
刘新被他踹得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哼哼唧唧地哀嚎着,用一种近乎怨毒的表情看着他。
他大概心里也清楚,周青柏是要跟他撕破脸了,所以连装都懒得装,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自己的副总,嘶声让他们报警。
“不用麻烦了。”裴佑紧紧地搂着周青柏,皱眉道:“我已经报警了。”
裴佑刚才下楼去买葡萄冰,来回也就几分钟不到的功夫,一上楼就听见了包厢这边混乱而嘈杂的骂仗声。
当时场面太过混乱,保安和服务员在门口围了一圈,包厢门大开着,酒瓶子碎片都飞到走廊里了。
裴佑匆匆忙忙赶回来,第一反应是刘新那边人多势众欺负了周青柏,所以挤进人群之前第一反应就报了警。
“好啊,报警。”周青柏微微挣了挣,从裴佑怀里偏过头,冷冷地看向刘新,脸上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也想报警来着。”
周青柏身上也挂了彩,动手的时候,刘新的副总拉偏架,没少往周青柏身上招呼,他舔了舔自己蹭破的唇角,轻轻推了裴佑一把,从他怀里站直了。
“你把那橙汁拿着。”周青柏轻声说:“警察来了交给警察去化验。”
裴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包厢最里面侧的那张大理石桌子,也明白了那就是周青柏失控的罪魁祸首,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了。”裴佑说:“我会看好的。”
刘新大概也察觉到周青柏发现了什么,拼命给扶着自己的人使眼色,试图在胡乱间把那杯橙汁撞到地上销毁证据。
但裴佑干脆扶着周青柏坐到了那张桌子旁边,把“证据”看得很紧,没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包厢里已经乱得像被轰炸过一样,音响已经被人关闭,顶棚的大灯大亮着,周青柏和刘新各自占据长条沙发的一头,彼此遥遥相望,像是两只恨不得咬死对方的蟋蟀。
会所在市中心的闹市区,离市公安局的直线距离也就三公里,没过几分钟,走廊里就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口的服务员左右分开一条路,让进来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身高腿长,眼神很锐利,进了门微微一皱眉,嫌弃地跨过了一地稀碎的瓜皮,左右环视了一圈。
“就你们两拨人打的架?”男人问。
“是他单方面殴打我。”刘新被副总扶着,龇牙咧嘴地说:“我要求验伤。”
“行,正好救护车就在门口。”男人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示意同事过来,把刘新带去验伤,闲杂人等带出去询问情况。
屋内的人顷刻间走了个干净,连缩在墙角怕被误伤的两个年轻姑娘也被叫出去录口供,男人左右看了看,跨过满地狼藉,走到了包厢最里面。
周青柏眯了眯眼睛,循声抬头,跟男人对视的一瞬间,只见对方很明显地愣了愣,眼神也微微变了。
“是你啊。”男人有些意外地说:“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面前的男人非常陌生,周青柏很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但他的语气又太过微妙,其中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熟稔,好像默认他们见过一样。
见周青柏先是茫然,再是不解,那男人忍不住笑了笑,说道:“贵人多忘事啊。”
倒是裴佑一抬头,认出了男人的脸。
“是在酒吧遇到的人。”裴佑轻轻碰了下周青柏的手肘,说道:“问你问题的那位。”
周青柏眼神不好,记性倒不错,闻言几乎是立刻回忆起了那件事,连带着男人的声音也变得熟悉起来。
“不好意思。”周青柏站起身来,跟他握了下手,说道:“我有点夜盲症,没认出来。”
“没事。”男人跟他握了握手,笑着道:“认没认出来我都不会给你放水的 说说吧,怎么回事,还动起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