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松木,还有一点很细微的柠檬香,闻起来香调极淡,就像裴佑这个人一样,离远了看寡淡无趣,只有离得近了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周青柏本来不偏好这种极淡的口味,但当这种味道落在裴佑身上时,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舒服感。
还挺好闻的,周青柏想,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闻起来有点熟悉,但又很难辨别。
周青柏深吸了口气,顺着裴佑的力道一脚踩在台阶上。
他眼前都是大片虚幻的色块,但是这一脚踩得稳稳当当,脚踏实地,晃都没晃一点。
周青柏侧头看向裴佑的方向,冲他挑着眉笑了笑,得意洋洋地说:“准吧。”
裴佑很擅长鼓励教育,在周青柏自信爆棚的时候一般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闻言嗯了一声。
“还有一级。”裴佑说:“距离差不多。”
裴佑声音很轻,像是怕在深夜惊扰了什么一样,他维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里,眼神落在周青柏脚下的台阶上,时刻防止他一脚踩空掉下去。
周青柏从小到大还没受到过这么细致的关注 周建国信奉棍棒教育,坚定地认为“小树不修不直溜”,周苍山跟亲爹一脉相传,认为家里的男人就应该流血流汗不流泪。别说两级台阶,就是从楼梯上滚下去,只要没什么大碍,就该拍拍土站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母倒是很疼周青柏,但她工作忙,跟周建国感情又太好,所以注意力被分成了很多份,很难细致地顾忌到周青柏的方方面面。
周青柏长这么大,见过能为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事这么上心的,裴佑还是头一个。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周青柏忽然想。
他忽然就没来由地被这种郑重和小心打动了,整颗心莫名其妙地软化下去,打心眼里涌上一点陌生的感觉。
周青柏不明白这种转瞬即逝的陌生感觉是什么,但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一点探究的兴趣,从对方的香水牌子开始,到对方没有跟他重合过的空白人生。
“你对谁都这样吗?”周青柏忽然问。
“什么?”裴佑问。
“我说 ”周青柏说:“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关注?”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超人,怎么管得过来所有人。”裴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会蹦出这么个问题,但还是认认真真回答了:“人的注意力有限,所以要先管好身边值得关注的人。”
“所以你会对所有值得关注的人这样?”周青柏想了想,补充道:“就像对我这样?”
那倒没有,裴佑想,其他人也没有你这么
裴佑脑子里的思绪卡壳了一瞬,然后瞬间蹦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有点意外的词儿来。
娇气,裴佑想。
裴佑本能地觉得用这个词儿来形容周青柏不太好,但他是个理科生,一时间也想不出更适合的说法。
周青柏为人不娇贵,但骨子里的散漫多了,又不愿意多委屈自己,人就显得有点娇气。裴佑几次摸不准他的脉门,错的次数多了,已经习惯了往他身上倾注更多的注意力。
但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说,按裴佑跟周青柏相处的经验来看,如果他把这句话说出来,那周青柏肯定有一万句等着反驳他。
然后他会被周青柏缜密的逻辑打败,并且再一次得到周老师额外布置的“课后作业”。
裴佑这种迟疑显然给周青柏造成了某种错觉,他自认为已经善解人意地明白了裴佑沉默里的答案,于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开始替他愁起来了。
人太好说话就容易受欺负,周青柏越来越觉得裴佑这种人工作还行,要是真找了个人安安心心谈恋爱,说不准就得被人吃得死死的,说东不敢往西,还得对人言听计从。
不知为何,电光石火间,周青柏已经在心里演过了千八百集裴佑“所托非人”的狗血电视剧,越想越觉得后怕,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一声,侧头看了一眼裴佑。
我得给他找个好人家,周青柏认真地琢磨道:起码得是个品行端庄家风优良爹妈往上倒三代都没出过轨的那种。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车边,裴佑放开了揽着周青柏的手,正一个个把他们俩的箱子塞进车里,就听身后的周青柏幽幽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哎,你说,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裴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