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长子安德森·泰伦斯在大学毕业后回到佩福斯庄园,帮助母亲海伦共同经营庄园,谢利登·泰伦斯本人则大多数时间留在苏黎世的别苑里,倾力为枢密大臣奥瓦莱特服务。
索菲娅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好运到能被这样一个精英气质又充满文化气息的家庭收留——谢利登老爷没有对她隐瞒她父母还有哥哥去世的前因后果,索菲娅从他那里听说了自己母亲被避让有轨电车的泰伦斯家的汽车给轧断了腰的事。
说实话,哪怕泰伦斯家没有收留索菲娅、给她一份终生制的工作,甚至是没有联络索菲娅、告知她她父母哥哥的死因,索菲娅也不会恨泰伦斯家的人。
毕竟当天开车的人是泰伦斯家的司机,泰伦斯家的司机也是为了避让有轨电车才不小心轧到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并没有当场死亡,泰伦斯家的司机将她送进了医院,泰伦斯家也为她母亲支付了长达半个月的医药费。
索菲娅不会因为泰伦斯家是有钱人、是上流家庭就认为泰伦斯家为自家做了这么多是应该的。在被泰伦斯家的人接到泰伦斯家之后,她一直本本分分做人,感谢泰伦斯家的收留,并为了报答泰伦斯家而每天都充满活力地干自己能干的一切活计。
在泰伦斯家的生活只有一点让索菲娅感到痛苦。那就是每当老爷与夫人还有安德森少爷说着她没听过的词汇,在讨论她完全不知道也无法理解的事情时,索菲娅终日为自己的浅薄与无知感到羞耻。
这种羞愧促使索菲娅向着数年没有回过家的爱德华出声请教盐与糖的差别。泰伦斯家使用的盐与糖,其包装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用牛皮纸包成方砖状。索菲娅不止一次拿错盐糖,没有人告诉她盐糖如何区别,她又不能擅自打开盐和糖的包装尝尝看里面的内容物。
于是索菲娅每次都会被厨师长喷上一脸吐沫星子,也每次都会被贴身男仆还有贴身女仆这样的高等下人耻笑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的废物。
爱德华与他哥哥安德森不同。他没有在国内的公学读书,而是在其他国家学习法律。受到平等思潮的影响,爱德华不像他哥哥那样有极强的阶级意识,他对待下人谦和、宽容,甚至是平等。也因此爱德华多次惹得他父母不快,他的兄长安德森私底下也没少骂他是个被外国人思想荼毒的废物。
“……如果知道这个家里有索菲娅你这样的姑娘,我早几年就会回来了。”
爱德华说着拉起索菲娅的手放到唇边,温存地亲吻。
来到火车站送爱德华离开的索菲娅先前还因离愁而面色惨白,这会儿被爱德华吻了指尖,她立刻烧红成了一只小龙虾,不光面庞泛红,背脊也弯曲了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索菲你不希望早些遇上我吗?”
索菲娅一看爱德华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并没有生气,他也不是真的在质问自己。
“我、我不是不想早点遇上爱德……只是、只是几年前的我很丑的……见了那种黄毛丫头,你也不会喜欢上她的。”
爱德华“噗嗤”一声笑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火车却已开始鸣笛。
周围行人匆匆,每个人都加快了脚步,唯有依依不舍的恋人们难过得又是抱头痛哭,又是相互抹泪。
索菲娅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你不能哭!你不能让爱德为你留下!因为你知道爱德去继续他的学业是件好事!大好事!”因此她一直在强忍着泪意。
爱德华何尝看不出索菲娅表情里的僵硬?
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难过,所以刚才才会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说了许多自己听着都害羞的话。……不过这些话虽然令他害羞,却也是他的肺腑之言。诓骗索菲娅这种事情他想都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做。
“索菲,圣诞节和复活节的时候我都会回来的!”
在索菲娅的唇上留下一个带着薄荷剃须水味的吻,爱德华将自己好几次都没好意思拿出来的戒指套在了索菲娅的左手中指上。
在苏维斯,无论男女,左手中指戴有戒指就是有婚约者、处于订婚状态的意思。爱德华拿出的戒指并非是用他父母的钱买的高档货,那是上面只镶嵌了两粒小珍珠、连工厂工人也买得起的戒指。
“对不起……我的奖学金只够买这个。”
爱德华有些面热。他知道自己不该只拿出这样的东西。
律师这种中产阶级才会去做的职业对于贵族来说无疑是耻辱。爱德华的父母当然不会支持他去国外的大学读什么法律。因此自打爱德华透露出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他与父母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
爱德华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靠自己赚取,哪怕父母寄来了钱他也不会收下。奖学金不够用的时候爱德华就会去做些兼职。假期被兼职填满的他多年没有回家,与家人的联系全凭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