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是在酒楼顶层举行的,祁嘉一向不喜欢热闹人多的环境,加之在席间和长辈喝了几口酒,人也有点晕乎,一边松着领结一边慢慢穿过环形长廊,还没等他走到盥洗室门口,后面突然伸来一只手,气势汹汹地将他挟制住了。
祁仲诚是快步跟着祁嘉来的,他要感谢这间五星级酒店的地毯铺得够厚,皮鞋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祁嘉对他的一路尾随亦没有察觉。
偷袭来得很快,祁嘉的反应也还及时。他以手肘侧击祁仲诚,奈何气力不够,反被祁仲诚将一条手臂反剪到身后,又被强行拖着走了几步。眼看着前面就是僻静少人的消防楼梯,祁嘉有点慌了,挣脱得厉害,祁仲诚试图要掩住他呼救的一瞬,忽而感到一记凶猛的掌力从自己脑后推来,继而整个人都被贯得失了平衡。
祁嘉借机脱身出来,祁仲诚则被路白菲从身后直接摁进了墙里。
他的整张脸都撞到了墙上,前额与墙壁发出一声闷响,鼻血即刻就流了出来。路白菲一点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又径直把他拖进了一旁的消防通道。
祁嘉喘着气,只来得及和路白菲对了个眼神,就见他架着人高马大的祁仲诚一同撞进了那扇挂着警示标示的门里。
祁嘉从没见过路白菲发火的样子,慌乱之下也冲了进去。
路白菲穿着一套修身西装,本来像是行走在画报里的人,根本不适合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打架,但他揍人的拳头依然凶狠。他自己挨了祁仲诚两下,衬衣纽扣被拽掉了一颗,祁仲诚却比他伤得更多。
要不是祁嘉用尽全力将他拉住,劝他,“哥!哥!够了,再打酒店保安要来了”——路白菲是真的打算将祁仲诚打到爬不起来为止。
祁仲诚嘴里骂骂咧咧的,脸上挂了彩,皮鞋也蹬掉了一只,瘫坐在楼梯上直喘粗气。
路白菲连正眼都不瞧他,转头对祁嘉说,“你想要他道歉吗?”
祁嘉愣了愣,然后摇头道,“不稀罕,走吧哥。”
说完,好像很怕路白菲再回头去揍祁仲诚,拽着他离开了消防通道。
他们两人没有返回宴会厅,祁嘉把路白菲拉进盥洗室,帮他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和路白菲一起乘坐电梯出了酒店。
五月的海市已然像是到了盛夏,室外骄阳似火,正午的日照把一条柏油路晒得热气蒸腾。
路白菲站在行道树下,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里面那件被拽掉纽扣的衬衣。
“酒店里应该有不少监控。”他面对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神色平静地说,“如果你表哥追究起来,会不会让叔叔阿姨难做?”
祁嘉倒比他更沉得住气,听后付之淡淡一笑,“我姑姑姑父一家子都在下属的物流分公司靠山吃山,没有了我爸妈他们什么都不是。有什么可追究的,难道不是祁仲诚挟持我在先?”
说着,伸手攀住了路白菲的一条胳膊,仰起脸问他,“哥,你刚才生气了?”——方才提起祁仲诚的那种冷酷口吻不见了,提问时的祁嘉又换作一副无比依赖路白菲的神情。
这一次祁嘉带着路白菲回来,一则是因为他心里多少有些恐惧,不愿独自面对祁仲诚这个曾经的霸凌者;二来是想让路白菲知道他成长之中的一部分经历。这种经历要是由祁嘉自己像个祥林嫂一样念叨出来并不恰当,最好是让路白菲亲眼所见。
路白菲想起刚才自己血涌上头的一瞬,无奈笑了笑,“我一看到他把你往消防通道里推,一下就觉得脑子炸了,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揍得永远碰不到你的一根手指”
这不是那个处事周全、进退合度的路白菲了,他也会有为了祁嘉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而怒不可遏的时候。
祁嘉不自觉地又把路白菲的手牵紧了些,恰到好处地藏起自己并不单纯的用意。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能与路白菲单独相处。
祁嘉搜肠刮肚给自己找借口,装作一副微醺的样子,“你订的酒店房间没退吧?我喝酒喝得有点晕,要不我们去休息一下。”
路白菲又不傻,听祁嘉这样说,压低了声音笑道,“祁嘉,你就是想睡我吧?”
祁嘉眨了眨眼,一下乐了,眼神闪闪地看着路白菲,说,“真的,哥,我想睡你想得睡不着。”
从这天中午开始,周以馨就找不到儿子祁嘉了,下午连续打去好几次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傍晚时分,周以馨才收到一条从路白菲的号码发出的信息:阿姨,祁嘉手机没电了,怕您担心就用我的手机给您报个平安。
发出这条信息时,路白菲裸着上身坐在床边,而祁嘉躺在他身后,正若无其事用自己的手机翻看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