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
黎叶还假装不解地问:“娘,为啥咱们要偷偷躲起来说?这也没啥见不得人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有钱要一起分啊!”
柯红梅狠狠地瞪了黎叶一眼,深深觉得这个女儿真是傻脑筋,一家人难道就要均分钱财了吗?
开玩笑,钱当然是要抓在她这个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心里很清楚,她现在弄丢了家里的钱,又没了两个手指,在家里的地位已经下降了不少,若是这笔巨款还不握在自己的手里,那这老黎家还有谁会听自己的话?
柯红梅没搭理她,着急地问:“你刚刚说的那个杀头的生意是啥回事?”
黎叶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只是这不好说出去,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老太太眼睛一瞪,严厉地说,“我是你娘,有啥不能说的?赶紧说!”
柯红梅心里忐忑不安,甚至忍不住怀疑地看向黎叶,这兔崽子该不会是在糊弄自己吧?
她一个女人子家家,哪里来认识的杀头的生意?又哪里来的渠道去加入人家的生意呢?
柯红梅越想越不对劲,尖锐地大喊,“黎叶,你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赶紧交代,钱到底去哪里了?你要是不老师,小心我扒了你的贱皮子!”
“娘,你可是我最亲的娘了,我咋会糊弄你呢?”黎叶一脸忧伤地说,“我瞒着谁都不会瞒着你。”
柯红梅可不吃她这一套,甚至已经随手拿起了衣架,“你到底说不说?”
黎叶见好就收,左右看看,确认真的没人后,才郑重地说:“娘,你知道走私吗?”
“啪!”
柯红梅正愣在原地,手上的衣架猛地摔在了地上。
好一会儿,柯红梅方才回过神来,紧张地问黎叶:“你什么意思?难道那杀头的生意该不会是……走私?!”
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柯红梅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似乎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是,这放低的声音完全压抑不住她内心的惶恐和激动。
走私啊,要是被抓到,轻则进监狱,重则……那就真的是要去见阎罗王的啊!
但是,和巨大的风险相对,这巨大的利益也是肉眼可见。
柯红梅心内一片滚烫,她虽然是农村里的老太太,但是见多识广,前几年还有走私的犯人被拖去游街示众,她还亲眼目睹被杀头了呢!
但是,更叫柯红梅记住的是,旁边的人讨论这杀头的人赚了几万块呢!
柯红梅不断吞咽口水,手指焦灼地搅在一起,“叶丫头,你真不是在糊弄你娘,你真的和那走私的搭上门路了?”
“对,我那每个月的抚恤金就是直接给到了那人手里,他说年底再给我发利息,差一点就翻一番,好一点能翻好几十番呢。”
“啪嗒!”
柯红梅整个人跌落在地上,不断喃喃自语:“几十番……”
老天爷啊!那岂不是说她也能做万元户了吗?
但柯红梅很快就反应过来,“钱要年底才回来?那万一别人骗了你,卷款潜逃了咋办?”
黎叶露出了信心满满的神色,“娘,你放心,他们的据点我都知道呢,要是他们真的卷款潜逃,我就去报公安,那他们那个据点所有人都得死。”
听了这一番话,棵红梅连连点头,心想,这傻女儿还是有一点像自己的。
想来,也不是全傻,在钱财方面还是有点灵性的。
柯红梅思来想去,觉得这生意说不定还真的能做,“不过,李开霁不是高级军官吗?咋每个月的抚恤金才三十块钱?”
若是每个月有一百块钱投进去走私,那岂不是一本万利?她下半辈子都可以躺着收钱了。
黎叶忍不住冷笑,瞧瞧,之前还说李开霁是她最喜欢的女婿,但是现在提到李开霁牺牲了,却满口都是抚恤金,半点不提生死,更加没有半分对女儿的安抚。
柯红梅见她不说话,大力的推了推她的胳膊,追着问:“快说啊,那钱有没有可能多点?还有,年底到底啥时候有钱?有没有准确时间?”
黎叶:“娘,每个月三十块钱已经很多了,他们镇政府还帮忙安排了工作,这已经很体贴军人了。至于年底是啥时候,倒也没和我说,但是相比实在年前,他们也要发钱过年。”
年前!
那也可以,柯红梅一合计,过年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了!
柯红梅现在看黎叶的眼神又满是宠爱了,一个劲地说:“不愧是娘的好女儿,咱们老黎家就你最出息了,一家人可都指望你了。”
不过,柯红梅被金钱蒙蔽的大脑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狐疑地看向黎叶,“等等,那你刚刚为啥说那钱已经给到我手里了?”
柯红梅心想,这贱货该不会是打着瞒天过海的主意吧?说是把钱给了自己,但实际上自己私吞了?
拿自己岂不是给这个蠢女儿摆了一道?
黎叶茫然地说:“娘,不是你说抚恤金应该给你的吗?”
柯红梅一怒,“蠢丫头,我是让你把钱给我,这钱都没到手,哪里算是给了我?”
黎叶更加茫然了,“可是,因为走私一事事关重大,那边只认抚恤金的主人,要是娘你不承认这抚恤金是你的,岂不是就要到我手里了?”
黎叶越说越慢,神情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眼眸中还越来越亮,“哎呦,娘,其实你说的对,这钱也不在你的手中,要不然还是我收着吧,就说这抚恤金都是我的。”
“等等,不行!”柯红梅反射性就拒绝,她可太熟悉黎叶这神情了,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是打着自己收钱的准备呢!
要是知道具体的抚恤金的数额,柯红梅倒是不介意让黎叶先过手。
但是这拿去做生意,最后能有多少钱还不得而知呢,要是黎叶从中间一过手,给她折半,她岂不也是不知道?
柯红梅神色复杂,心理纠葛万分。
黎叶见状,更是语气轻松的说,“娘,别纠结了,你说得有道理,这钱还是先到我手里吧,我待会儿出去就和大家说抚恤金我一个人收着,谁也没给。”
柯红梅心中的天秤陡然就歪掉了,她本来就倾向于自己收着钱,被黎叶这一说,更是心头坚定,“不行,丫头,这还是娘担着着这名头。”
黎叶反而不同意,“娘,不就是个名头吗?没啥差别,你刚刚不还担心自己拿不到钱吗?所以不如还是让我……”
柯红梅还硬生生扯了个笑容,“叶子,这你就说错了,娘担着这名头还是为你好呢。毕竟女儿孝顺母亲,那是天经地义,你要是自己把着这抚恤金,一分钱都不分给你娘,那别人可是会笑话我们老黎家没家教的,你难道愿意别人骂你是不孝女吗?”
“好吧……”黎叶一脸憋屈,委委屈屈地说,“你是我娘,我也只能听你的。”
柯红梅:“就是,你不就应该听我的吗?这钱既然已经拿去走私,那就放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那走私的据点在哪儿?”
黎叶不情不愿说:“就在黑市那边,巷子里面的小院。”
一听到是在黑市,柯红梅顿时觉得更加有把握了。
她也清楚在黑市许多说不清楚来源的货物,有几个走势贩子那是再合理不过了。
那可是走私的巨大利润啊!
柯红梅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心头滚烫,满脑子的富贵荣华的遐想。
至于黎叶会不会骗自己这个问题,柯红梅当然也有想过。
但是,一来,她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是玩玩不可能有这个脑子想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二来,就算黎叶有这个脑子,以黎叶对老黎家的感情,也绝对不会就这么冷血来算计老黎家。三来……柯红梅当然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就一厢情愿地相信黎叶。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黎叶。
万万不可能把这个摇钱树给吓跑了。
因此,柯红梅特意说了许多好话,那张老脸柔和下来,硬生生扯出了温柔的笑容,多肉麻的话语也说的出去。
黎叶一边听,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感叹,怪不得黎叶被老黎家拿捏得死死的,柯红梅这张嘴啊,着实是有些厉害。
不过,很可惜,黎叶不是原身,可没有什么对老黎家的深切感情。
但她却装作很感动的模样,似乎真的在为自己和柯红梅的绝美母女情而流泪,“娘,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被坏人骗,才帮我收着抚恤金,我都懂的。”
柯红梅满脸感慨,“你懂就好,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娘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考虑呢?”
黎叶红着眼圈,一把把房间里收着的钱都拿出来给柯红梅,“娘,这里是一百块,我的全部积蓄了,既然你喜欢吃肉,那么你就全部拿去卖肉吧。”
哎呦!意外之喜啊!这可是一百块啊!
柯红梅整张脸的褶子都笑开了,她就说黎叶没那个胆子来骗自己吧?
看看,这不是被她哄得死心塌地的吗?
有了这一百块,她就能过上地主太太的日子,每天大鱼大肉,多令人羡慕的生活啊!
更不要说等到了年底她还有几千上万块的收入,那到时候她就是最富有的老太太了,整个老黎家都要仰她鼻息生活。
尤其是公社下面的那些花老太陈老太全都比不上她黎太来得风光。
柯红梅笑得牙齿都露出来,“好,娘听你的,明天就去买肉吃!”
这生活可太舒服了,舒服到柯红梅甚至忘记自己没有了两个手指。
至于医生叮嘱说要饮食清淡?
那没用的医生懂什么?全天下还有啥比肉更养人的东西了?
不吃肉伤口才好的慢呢。
等到黎叶和柯红梅达成了一致,两人笑容满面地推开了房门。
门外的黎一明和黎暖暖,差点没被两个人明媚的笑容给吓坏。
这,这才进去一会儿,咋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黎暖暖颤颤巍巍地问:“奶,你这是咋了?是不是那个贱人给你喂毒药了?”
这俨然就是一副被黎叶骗的神魂颠倒的模样啊!
柯红梅的老脸立刻一拉,叉着腰河东狮吼,“喂毒药?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坏了?竟然敢这样咒你奶?我和你说,我好得很!还有,对你姑姑客气点,这是你姑姑,你要尊重她知道吗?”
黎暖暖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完了,自家奶这是真的有毛病了。
老黎家最看不起黎叶的不就是她自己吗?
黎一明坚强地站出来,脑子一心想着钱,“娘,那抚恤金去哪里了?黎叶这贱丫头说抚恤金在你手里,这肯定是骗人的吧?到底在哪里?赶紧让她拿出来,咱们分了。”
“分分分,你就想着分?”柯红梅更生气了,把自己的儿子骂的狗血临头,“你妹妹还晓得把钱给我保管,你呢?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你娘的这一点钱,你丢不丢人啊?”
黎一明都被骂傻了,一脸的空白。
他娘是不是疯了,这抚恤金不是在黎叶手里吗?咋能说是惦记着他娘的钱?
两人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神情都非常茫然。
以往柯红梅责怪黎叶,两人挺的那叫一个爽。
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们被骂,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偏偏柯红梅还凶得很,完全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谁要是想要提出异议,她就叉腰挺胸,目光中闪烁着凶光,仿佛守护着财宝的恶龙。
柯红梅:“好了,统统都闭嘴!抚恤金都在我的手里,你们不要再打听了,老娘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两个就听着老娘的钱?这是想造反了不成?”
黎一明,黎暖暖:……
他们非常肯定,柯红梅绝对是疯了。
屋子内顿时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