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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有恙(GL) 玄笺 9023 字 5个月前

她停下来,迟疑地把白瓷盅还给她, 对方摇头不接, 然后张嘴:啊。

她:“……”

最后一盅姜撞奶大部分都进了对方的肚子。

对方打了个饱嗝, 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拍着胸脯声音软糯地保证下次还给她带。

每一个夏日蝉鸣燥热的午后,她们都会在山顶见面,分吃一盅姜撞奶,然后在树荫下“聊天”, 对方用新学的手语卖力而积极地向她比划,声情并茂, 小脸上的笑容比那年的太阳还要耀眼。

郁清棠已经不记得女孩的样貌, 连那段回忆也被深埋在记忆的河流, 长眠不醒。但她永远记得姜汁混着鲜奶在舌尖化开的味道,蒙尘的记忆被风吹开, 她才发现往昔依然历历在目。

那大概是她人生中, 唯一快乐过的时候。

可她并不想回忆起来。

它太短暂了,像是稍纵即逝的烟火,绚烂过,只余下死寂。

女孩说她要回家上学,恋恋不舍地向她道别, 说下个假期见。

小郁清棠沉着冷静地用手语和她说再见。

第二天女孩爷爷奶奶家门口停了一辆很长的黑色轿车, 打开的后车门旁站着白衬衣黑西裤黑色马甲的英俊管家,女孩穿着雪白的公主裙,头上还戴了顶白色的小皇冠,冰雪漂亮, 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真正的小公主。

小郁清棠对这幅画面并不陌生,大伯、二伯、小叔的孩子们出门都是这样。

英俊挺拔的管家替女孩拿着书包和画架,爷爷奶奶满脸慈爱地对女孩叮嘱着什么,女孩神情端庄乖巧,不住点头,却悄悄将视线往人群外围看。

阵仗太大,村子里很多人都出来围观,小郁清棠很容易将自己隐没进了人群里,没有让她发现自己。

管家温柔催促女孩上车,女孩难掩失落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车窗厚厚的遮光膜阻挡了视线,小郁清棠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跟着慢慢驶出村落的车。

黑色轿车开上大路,速度陡然加快,不一会儿就在视野里失去踪迹。小郁清棠一个人站在村尾的路边,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到下唇出血,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女孩走后不久,她也搬走了。

仿佛天际的一颗流星,照亮了乌沉的夜空。她高高地仰起头,情不自禁地为她的光芒所吸引,流星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从闪耀,到湮灭。

从此连那一点幽暗的光也没有了。

曾经出现过的太阳只是把她的荒凉,照耀得更加荒凉。[注]

“郁老师。”

“郁老师?”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在眼前挥了挥,郁清棠抬起眼睑,没什么表情地问道:“什么事?”

“没。”程湛兮指着她的勺子,道,“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已经端着不动出神好久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清棠垂眸嗯声,把凉了的姜撞奶送进嘴里。

凉了的确实味道差些,郁清棠探手摸了摸碗沿,回忆带来的情绪萦绕在她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搁下了勺子。

程湛兮惊讶道:“你不吃了吗?”

郁清棠淡道:“不合我的胃口。”

程湛兮:“……”

于舟埋头默默吃瓜,不是,吃椰汁西米露。两位老师怎么有时候看起来默契十足有时候互不对付?

程湛兮最喜欢吃的就是姜撞奶,自己的安利被这样说,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抿了下唇,把郁清棠的碗捧到自己面前,说:“我吃,可以吗?”

自己的心上人能怎么办?宠着呗。

郁清棠:“不必。”

“还有这么多呢,都浪费了。”

“那就浪费。”

当着学生的面,郁清棠一点情面都没留。

于舟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程湛兮:“你——”她都怀疑郁清棠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还是说她有洁癖,自己吃过的东西也不让人碰。

最后那份郁清棠吃剩下的姜撞奶还是浪费了。

程湛兮没那么小心眼,把于舟送回班级后,又提出要陪郁清棠去医务室。

郁清棠打算反悔,面不改色道:“我自己去吧。”

程湛兮只望着她笑,也不说话,眼神看透一切。

她的演技就只有在床上那个水平,拙劣得一如既往。

郁清棠:“……”

两人沿着学校的林荫道往校医务室走。

学生们都在上课,校园宁静,时不时传来老师授课时提高的嗓音。

郁清棠远目望向教学楼某扇开着的窗户,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程老师,你今天的做法欠妥。”

“嗯?”女人声音低缓沉静,程湛兮忍不住偏了偏头,让自己离得更近一些,听得更清晰。

“冒充学生家长,还和人对骂,如果被那位家长发现的话,她投诉你,你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停职?还是开除?”

郁清棠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妙。

程湛兮笑道:“我和你们这种有编制的不一样,我是临时工。”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给了郁清棠一个“你懂的”眼神。

“……”郁清棠把脸又转了回去。

她替这大小姐操得哪门子心?横竖不会受了委屈就是。

程湛兮反应过来,顿时心跳得有点快,她轻轻地问:“你关心我啊?”

郁清棠:“……”

郁清棠加快了步伐。

程湛兮快走两步追上去,笑道:“你等等我。”

这什么青春校园纯纯恋爱,程湛兮只是和郁清棠并肩走在校园里,都觉得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漫山遍野开着不知名的小花。

郁清棠在医务室门口停下,不走了。

程湛兮回头,奇怪:“进来啊。”

郁清棠抿了抿薄薄的唇瓣,肩背紧绷,慢慢地走了进去。

程湛兮站在原地等她,哄小孩子似的温柔道:“不怕,不会打针的,最多涂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