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晚上再说,”章决又很快地说,“等你空下来——”
“——章决,”陈泊桥很干脆地打断了他,“我不忙,现在说。”
章决抓着手机,“嗯”了一声。陈泊桥又有少许停顿,才问章决:“是在北美那天晚上吗?”
“嗯,”章决垂下头,用手肘抵着膝盖,看着深色地摊上的暗纹,对陈泊桥说,“应该是的。”
“那怎么办呢。”他问陈泊桥,也问自己。
不走运的是,陈泊桥那边恰好有人十分急切地开始说话,对方的声音很大,章决觉得陈泊桥不一定听见了他的问题,但要他再问一次,他真的问不出口了。
陈泊桥说“等等”,不知是对章决说,还是对对方说,但手机那一头的杂乱无章的声响,渐渐地消失了。
“章决。”陈泊桥似乎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低声叫他。
“我在的。”章决说。
“其他的检查还好吗,”陈泊桥问,“你父母知道了吗?”
“知道了。”章决说。
然后他听见陈泊桥很绵长的呼吸。
这是奇妙的声音,章决听不出陈泊桥的态度,听不出陈泊桥的想法,就会自作主张地代替陈泊桥,想象陈泊桥是在怎么考虑事情。
陈泊桥没有考虑很久。他先说的是 “对不起”。
章决愣了愣,压在胸口的钝痛像热蒸汽一样从间隙里往外冒出来。不知应该怎么理解陈泊桥的道歉,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但最终章决说:“没关系的。”
反正床是章决自己要上的,章决想,如果陈泊桥真的不想要,那就不要了。
反正章决自己也没准备好,章决没有准备,没有把握,没有经验,什么都没有,没办法为一个新生命负责,不要留下当然才是最好的。
陈泊桥是对的。
“章决,我道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陈泊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他短促地停顿,但仍然很温和,也很理智,“别乱想。”
章决没说话,陈泊桥顿了顿,他对章决说:“我知道你吓坏了,但其实我很开心。”
“我不知道,”他说,“为什么别的事都很简单,给你就有这么多意外。我说对不起是因为觉得仓促,因为每次都这么被动。”
章决觉得陈泊桥好像也有一些无奈,但陈泊桥这么温柔和笃定,让章决的害怕和忐忑变得缥缈。
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静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好像双方都在想,也像都只是安静。
“章决,”陈泊桥说,“我们结婚好吗?”
“不管你是不是想要孩子。”他补充。
章决过了很久,才说:“嗯。”
“你父亲,” 陈泊桥又问他,“是不是在你身边?”
章决说是,陈泊桥便要章决把电话转交给他父亲。
章决的父亲听说陈泊桥要和他通电话,面色依然不好看,不过还是接了过去。
陈泊桥和章决父亲通话时,陈泊桥说得多,章决的父亲说得少。
章决坐在沙发上,小心地听。
谈了一小会儿,章决的父亲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眉头皱得很紧,提了一些敏感的问题,但陈泊桥似乎都给了他一个还算可以的回答,因为他没有再追问。
在通话的最后,章决的父亲考虑很久,还是同意了陈泊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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