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温和的打破沉寂,她捏了捏张天明的手,放松着说道:“没有坏消息就行,咱们等得起,今天晚上让高倾在这里守着,姐带你去外面吃点好的。”
张天明望着icu紧闭的大门,安静点头。
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寸步不离的在医院里守着,也见识到不少曲终人散的世间凄凉。
从重症监护室推出的病床,总是康复的少病逝的多,那些亲属跪在门口崩溃大哭的模样令人心生悲怆,又历历在目。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拿捏着命运的重杵,下一个被敲响的却不知道是哪座梵钟。
张天明知道老人住在icu的时间越久,情况越是不明朗。
喻奶奶的身体也逐渐消瘦,原本圆润的脸庞小了整整一圈,紧闭双目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让人陌生又害怕。
而唯一让张天明庆幸的是,上辈子喻奶奶去世在六月底,如今已经安稳度过,这算不算是做处了改变呢?
这又会不会是一个好消息的前兆呢?
张天明不知道,但他心底已经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七月初,三伏天至,t市的酷暑也随之降临,柏油马路上翻滚着一层层热浪。
好像是掐着时间一般,胡警察又打了十万块到银行卡里,让张天明续上了重症监护室的高昂费用。
这十万块他不知道是不是胡警察借来的,也没有询问,只是默默地记在心底。
七月中旬,另一个好消息传来。
躺在icu一个月的喻奶奶,清醒的时间终于比昏睡的时间要久了,甚至张天明有几次探视时,喻奶奶还能跟他做简单的对话。
这对张天明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惊喜,他现在每天最期待的就是那短短的三十分钟探视时间。
看着喻奶奶在病床上睁开双眼望着他,老人口鼻中都插着管,却还是能模糊的哼出张天明的名字,然后眉眼弯起,笑看着他。
张天明瞬间站起身凑上前,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奶奶,我在、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喻奶奶轻轻的点着头,动了动手指作为回应。
这一刻,张天明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眼眶也忽然有些热。
他说了很多话,多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好像连每天吃的饭都要跟喻奶奶汇报。
而今天的三十分钟也比往常流逝的更快,张天明在不得不离开病房后,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找到医生,他想听到医生亲口说出喻奶奶已经脱离危险这句话,他想知道奇迹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诊疗室内,医生从电脑上查看了喻奶奶白天所有的身体检测结果,面色十分平静。
“现在的情况,建议没必要再住重症监护室了。”
张天明双眼亮起,起身连忙问道:“是可以回普通病房了吗?”
医生明显顿了一下,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语重心长道:“我的意思是住在重症监护室的意义已经不大,因为离开这些仪器,老人的身体就是一具空壳,她如今能恢复意识是好事,但其实身体上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而且icu的费用昂贵,既然住下去的意义不大不如让老人离开医院,过几天舒服日子享享福,当然决定权在你们家属手里,你的任何决定我们医院都会配合。”
这段话如同一记重锤,让满心期待的希望之火瞬间扑灭。
张天明脸色苍白无血,心脏倏然的抽痛让他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诊疗室,在走廊处看到高倾和胡嘉的时候,眼神也有些模糊无法聚焦,他只能用指尖用力的掐着掌心,然后麻木的把医生的话复述出来。
胡嘉和高倾好像神色凝重的说了些什么,张天明靠在墙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清。
他怔怔的看着窗外似火的骄阳,风拂过时,树叶翻飞影影绰绰,池中的太阳花也随着轻摇晃动,留下一片彩色幻影。
宁静中,蝉鸣声又忽地如雷贯耳,像是拉响的防空警报在脑海中盘旋。
这一天,张天明脑中空荡,也彻夜未眠。
他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也不敢做出决定,只是依旧维持着现状。
而随着喻奶奶逐渐恢复意识,口中的管子暂时拆掉了,护士说这样老人能更好受一些。
探视时喻奶奶也能和平时一样说说话,她靠在病床上,略显消瘦的面颊挂着熟悉的笑容,声音如枯木般沧桑沙哑。
“天明,奶奶觉得自己好多了,咱们是不是就快出院了?”
张天明依旧穿着隔离服,头套和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也遮挡了他空洞无神的神情。
“奶奶,你想出院吗?”
喻奶奶笑了起来,和蔼的脸上带着一丝牵挂道:“想啊,奶奶还要回家看看阳台上那几盆花,这么久没浇水是不是都打蔫儿了呀,还有给你织得那条围巾就差钩针收线了,等织好了你戴给奶奶看看合不合适。这么多事等着奶奶做,在医院住得越久啊,越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