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三水巷。
沈无璟:“阿嚏!”
沈大:“公子,喝姜汤吗?”
新叶正茂、白花只剩零星的杏花树下,年轻公子端坐在石桌旁。青丝如瀑,散了满身。长长的衣摆垂地,黑色的衣服上落了几朵白杏花。
他浑然不顾。右手执棋,与身前人对弈。
“阿宴,你这身板儿何时这么差了?”
江知询,沈无璟京中好友。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堪比亲兄弟。
沈无璟手指捏着黑棋打转,闻言道:“不用。”
沈大看了看院子当中落下的阳光,转头回去。
他眸光落在身前人身上:“你去过靖安府?”
“啊,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江知询装傻。
沈无璟将手中的棋子儿一扔,手指点着棋盘,发出哒闷闷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沉,搅得江知询那张与年岁极为不符合的脸皱巴巴的。
“行了行了,我要是不去,你准得饿死。”他将棋子儿捡起,双手抱臂往后一靠。那张二十岁了看着还十五六的脸垮得不行。
沈无璟想到哥儿那黑乎乎的泥鳅,眉梢扬起。“你怎知道会饿死?”
“哦?那你告诉我,你怎的又不会饿死?”
他眼珠一转,看沈无璟略带得意的样子。猜测道:“我听沈大一天天地念叨什么叶公子叶公子的,难不成就是你的依仗?”
他也不等沈无璟答,冲着屋里吆喝:“沈大!出来玩儿。”
沈无璟:“他忙着呢。”
“又出去了?”江知询那张娃娃脸上尽是不满。
“嗯,我陪不了你多久,也得走。”
“哎哟!你是大忙人,你晓得我找了你多少次,这才遇到你这么一次。”
“江亦游,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知询听他直接带字了,告饶道:“好好好,不耽搁你,不耽搁你。”
“哼,叶公子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家那叶公子到底是谁?”
沈无璟闷笑:“怎的,那位允许你打探其他不相干的人了?”
江知询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悄悄的,再说那是不相干的人嘛?那可关系到我最好的兄弟的终身大事。”
“那你还不早些回家,免得他见不到你又出来找。”
“切!我躲他都还来不及呢。”江知询像个懒骨头一趟歪歪扭扭靠在椅子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赶我走。”
沈无璟:“我现在忙,以后有空的话自会找你。”
“现在我这里危险,你尽量还是不要过来的好。”沈无璟这话说得恳切。
“你知道的,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我跟他的事儿,我自己自会解决。”
江知询面色一暗,那吊儿郎当的气质顷刻散去。他声音微涩:“你……注意安全。”
“嗯。”
言罢,沈无璟收了棋盘。抬头间,好友已经不在。
沈无璟捻起桌上败了的杏花,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起身进屋。从屋中的暗道进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再推开门,就是鎏金奢华,新冒出来的销魂地。
醉情楼。
楼中布置得极为雅致。楼中的人但凡有看上的,想知道的,只需要付出令那人满意的东西,自会有“春风一度”的时候。
东西或是金银财宝,或是人手腿脚。
明暗分界,各不相关。明为醉情楼,暗为重机楼。
沈大:“主子。”
沈无璟:“听说沈似钰来了?”
沈似钰,他那继母生的儿子。听名字,就知道他沈无璟跟沈似钰的区别。一个如宝,一个是草。
沈似钰跟他年龄相仿,当年他娘还在的时候,那老东西就在外面养了外室。
亏得那古家的女人还是前太子太傅的女儿,也做得出这些事儿。沈无璟眼中冷然,尽数恶心。
“来了,在海棠屋里。”
“那老东西呢?”
“在楼里,花娘陪着。”
沈无璟扯了扯嘴角:“让那俩父子凑一块儿,好好看看自己的好父亲好儿子是个什么东西。”
“是。”
——
大泉村。
傍晚,叶白柚张罗了一桌还算能请客的菜。再三拉扯,才让几个汉子同意留下吃个饭。
荠菜包子,荠菜疙瘩汤,还有一个炒竹笋跟油煎过的咸菜。
因着叶白柚跟十二两个哥儿在家,为了避嫌,几个人干脆将桌子端着在院子里吃。
“没什么油水,大家将就着吃。”叶白柚将高高的一盆包子端出来放在桌边,嘴上带着歉意。
老爷子板着脸扫过在场的人:“这年头,青黄不接的。有得吃就行,谁还敢嫌弃。”
众人应和:“就是就是。”
他们一人手上抓上一个包子。轻轻掰开,那荠菜的鲜香混着热腾腾汤汁儿往外冒。
池塘挖得都累了,谁也没客气。
叶白柚跟十二趁着他们吃的时候,单独绕到院子外去看那一下午没见到就大变样的池塘。
“柚哥儿,你看这塘子的深度合不合适,要是浅了我们今儿晚给你弄好。”
出口的是白老爷子,他头发半白,挥了一下午的锄头,此时看着灰头土脸的。
叶白柚站在大坑边拎着衣角往下一跳。不算那还没填上的淤泥,这坑有他腰高。
叶白柚一双眼睛弯成月牙,高声回道:“好着呢。”
“那就好!”汉子们吃着包子,干了喝点疙瘩汤,没味儿了弄点咸菜。风卷残云般几下解决完桌上的饭菜。
这会儿天色不早,也不好多呆。他们吃完饭冲着叶白柚打了招呼离开了。
十二蹲在岸上,看着叶白柚东看西摸的样子。也忍不住歪头去看。
那红扑扑的土,有什么好看的。
“上来了,柚子哥哥。”
叶白柚:“马上,马上。”
农家人做活利索也细致,池塘平整,四四方方的。草根儿石块尽数被清理干净。
只看了一眼叶白柚就心生喜爱。
拉着十二的手上去,叶白柚拍了拍手。“这会儿正是种莲藕的时候。待添了淤泥,再从田里蓄一点水。就可以把莲藕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