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白雪铺地的山脚,往竹林中望去。翠竹拱卫着石阶,越往里,光线愈发幽暗。冬阳照不进来,林深处像藏了什么吃人的恶兽。
三人当即矮下身。
“去看看吗?”叶白柚眉心凝着焦急,声音极低。
“长安你回去叫人!”何沁拉着长安往身后一推,当即与叶白柚沿着脚印往上走。
长安遇到大事稳重。不做犹豫,迅速往村子里跑。
两人见状,各自握紧了手上的锄头沿着脚印往上。
昨天才下了雪,后面的竹林除了叶白柚这种突发奇想上来挖竹笋的,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所以这石阶上,孤零零的一双脚印尤其的惹眼。
叶白柚在前,何沁跟在后头。清亮的双目凝视着往竹海延伸的脚印,迅速往上。
行至一半,约莫半山腰的位置上。石台上的脚印忽然偏离。
叶白柚喘息着撑着竹子,呼出的气顷刻成了浓厚的白色。
“阿叔,还能行吗?”叶白柚看他大汗淋漓,已经是到了极限,“要不你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
何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一直跟着跑上来,这会停下才发现胸腔的气仿佛是被榨干了。他只觉喉咙发呕,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
他无力冲着叶白柚摆摆手,眼中焦急:“别冲动。”
“知道了!”叶白柚说完转身就跑。
他经常往山上走,身体慢慢也好了不少。只不过刚刚跑得快,呼吸之间有了点血腥气。他顾着小孩,万一真的是人贩子,若那大路上有人接应,之后孩子就难找到了。
叶白柚拉着竹子借力,脚下不停。
刺骨的风扇过脸,露在外面的脸已经是冻得通红。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上,雪沫子渗进了鞋子里,不消片刻鞋底已经有些湿润。
索性身体奔跑着,也不用担心着凉。
从后山跑到前山。
林深树高。
不同于竹林,前山的积雪没那么多。叶白柚只能借着草丛的倒伏判断。
而竹林之中。
何沁紧咬着牙关,双手抓着竹子也顾不得那么多缓缓靠地坐下。跑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了下来,心里一阵儿一阵儿的难受。
呕又呕不出,心跳尤其的快,就连抓着竹子的手都感觉没什么力气。
何沁脸色发白,几乎跟地上的雪一个颜色。
这样垂头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面的声音忽然大了。
何沁睁开眼就见着自家长安。
“小爹爹,叶哥哥呢!”
何沁一喜,白这一张脸道:“追过去了,你们快去!”
十几个汉子抓着刀迅速分开,留下长安守着他小爹爹。
汉子走过雪地,刚刚还压脚的积雪被踩成了平地。
“小爹爹,我扶你回去。”
何沁靠在自家儿子的手心,缓声道:“歇会儿,晕……”
“可是地上凉!”
长安视线往地上一扫,迅速抓过白雪下面还算干燥的叶子铺在地上,撑着何沁换个位置。
他小脸板着,声线绷紧:“歇一会儿,咱就回。”
——
前山。
叶白柚追着追着,前面的痕迹就断了。他撑着书停了下来,稍稍平复了呼吸。
就在此时,林中忽然响起一声熟悉的鹰叫。穿云裂石,像破开的竹炸的人瞬间清明。
“有鹰!”陌生的声音就在前方。
叶白柚心中一凌,捕捉到这激动的一声。
他压低身子,闻声看去。隔着重重的灌木,远处的景象依旧清晰。
说话的是个穿着灰色破袄子的中年男人。
“你小声点!”
“怕什么,还差最后两个小孩。塞进马车就走。”
“快点!要是有人跟上来,小心你的脑袋!”
“催什么催!谁叫你们要往这么高的山上藏,还得把人运下去。这不费事儿嘛!”
总共两个男人,一中年一青年。两个男人说着话沿着山往上走。
他悄悄跟了上去。
走过一段路,后头的声音又大了些许。
叶白柚立马回头,发现是自己同村的汉子。他们还在远处,魁梧的身影若隐若现。
叶白柚立马站起来,躲在树后对着那群汉子招手,并示意他们压低声音。
十几人气势汹汹,迅速凑近。
带头的是白老爷子家的二儿子,白孝河。
“山下有接应他们的马车,还有两个人在山上转移最后两个孩子。”叶白柚匆匆说完,白孝河直接让人分成两拨,一波上山,一波下山。
叶白柚看着远去的一众人,也慢慢跟了上去。
头发汗湿了粘在脸上,叶白柚这才有些难受地将其拨开。他落在后头,顺着汉子们的脚印追上去。
没走多远,前面就是一个山洞。
村子里的人埋伏在两边,叶白柚到的时候,众人齐刷刷向他看来。
白孝河忙对他摆着手,眼角的褶子都深了几许。
叶白柚抓着自己的锄头,也悄悄藏在了树后。
山洞看样子挺大,人在里面的说话声还带着回响。
“老赖子,咱这一票干完,我带你去府城的青楼里好好逛逛,那里面的……”
两人是并排着走出来的,身上直接扛着小孩。
年轻的那个一出来,习惯性偏头就见着了两边的人。
他反应极快,猛地将肩头的小孩子往地上扔了就跑。汉子们为了救人,齐齐扑了过去给孩子当垫子。
耳边中年那一个到底是动作没年轻的灵活,被迅速抓住按在地上。
年轻男人见势不对,立马将藏在衣服里的刀往身后乱划,并拼了命地往前跑。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两个汉字压住前头抓的那个,剩余的齐齐追了上来。
眼看人就到了自己跟前,叶白柚抓着锄头从树后伸出手来猛地一敲。
砰的一声!
“啊——”惊叫嚎起整片林中的鸟。
男人额头直接破了个洞,踉跄滚地,血流汩汩。
汉子脸上一个长长的刀疤,阴毒的眼神合着那刀疤看着像吃人的恶兽。他发狠甩着刀子往叶白柚身上砍。
叶白柚眸光一凝,冷静躲开。
与此同时,天上老鹰长啸。一道黑影直冲而下,爪子对着年轻汉子的脸重重一抓。
“啊!!”声若峡谷猿啼,声声凄厉。
叶白柚顺势当着扑过来的众人面儿一拳锤到男人鼻子,顺势捏着其拿刀的手腕重重一撇。脚下用尽全力猛然上抬。
“嗷嗷!!啊啊啊!!”嗓子宛若破落,声音不成顺序。
年轻汉子在中年男人的惊恐中倒地,他抱住腿间翻滚。哀嚎阵阵,哭天抢地。
“嘶……”后头跟来的汉子们齐齐后仰。
众人心中发寒,目光所及是哥儿冷如冰霜的眼睛。他们纷纷侧身,默默双脚站拢了些。
“愣着做什么!绑起来啊!”叶白柚又猛地一锄头敲下去,打在地上人的后背。
年轻汉子又是嘶哑一声,听着竟是带了哭腔。
村里叫来的人都高大,在矮了一头的叶白柚身前却像老鼠见了猫,眼有怯意。
这哥儿!
忒狠。还真他娘的能下狠手!
摁住地上的人,汉子们的视线刚好与叶白柚的锄头齐平。又是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