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陈霄霆压抑了多年的□□得到了充分的发泄,只可惜这种通过畸形手段带来的满足极为短暂,接踵而来的便是良知的穷追不舍。那几天他的精神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几宿几宿睡不着觉。万一蒋若言豁出去报了警,加上之前盗版软件的事情数罪并罚,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制裁。大华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他递上了一包用锡纸包好的白色粉末,他告诉陈霄霆,人这一辈子,钱也好,女人也好,说到底就是为了让自己爽。可是他们哪一样也赶不上这个更爽。不必再说陈霄霆当时有没有对大华的用意和那包白色粉末产生过疑问,更不必说他从小到大接受过的禁毒教育有没有发挥作用使他警觉,单是大华将烤出的烟雾吸进鼻子里,脸上瞬间出现的那种死而无憾的表情,就足以让他把手伸向那包白色粉末了。
隔壁间的抽水马桶被哗啦啦地按响了,接着是开门、洗手、抽纸巾的声音。陈霄霆一动不动地瘫在马桶上,他觉得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都给成倍地放大了,外面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被他的耳朵迅速捕捉,又被头脑加工成画面。这种感觉棒极了,此刻他的头脑无比清醒,精力无比充沛,就是让他杀人放火他也敢。
走出势坤集团总部大楼时夜幕已经降临,虽然只是匆匆看了蒋若言一眼,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愿。陈霄霆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那枚手镯,刻在上面的繁复花纹正发着及其微弱的光。连它也有另一半呢,它在用光芒呼应着它的另一半呢,只是它的另一半早就不知被女主人丢到何处去了——也许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积灰,也可能早就成了某个垃圾站里一个不起眼的垃圾。
了却了心愿的陈霄霆来到一个垃圾桶前,将手镯从腕子上撸下来扔了进去。他已经发过誓了,不会再来打扰她蒋若言,所以这个劳什子也不必留。可是当他听见手镯在垃圾桶里碰壁的“哐啷”一声时,他马上就反悔了,连忙将手伸进去,从用过的湿巾、纸巾,吃剩的泡面盒、喝空的咖啡杯、饮料瓶中将它重新翻了出来戴回手上。
他发誓不再打扰她,这是一个即将成为亡命徒的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后的保护;可是他没发誓让她所有的痕迹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消失,这是一个即将失去一切的男人对一段可望而不可及的痴恋的最后缅怀。
现在,他要去做一个亡命徒该做的事了,做成这件事他才能拿到“药”,才能把混一天算一天的日子继续混下去。陈霄霆是阴差阳错才端上了这碗饭的,认真说起来还要“感谢”一个人——东勰的父亲严洪。
有一回严洪到上海找他儿子要钱,陈霄霆刚好借住在嘉穆和东勰的出租屋里。那段时间嘉穆和东勰都在长沙准备“新声望”的决赛,那个姓吴的中年男人也经常出差,所以家里常常只有他一个人。后来有一天严洪来了,说来找自己的儿子要生活费,然后便自顾自地住进了东勰的房间。陈霄霆打给嘉穆,电话又被转给东勰,东勰在电话中礼貌地表示抱歉,还嘱咐他别理父亲,过两天他自己就走了。陈霄霆以前也见过东勰几次,于是心里暗忖:一个人品相貌均属上流的人,怎么会有个如此下流的老子。
接下去的几天,陈霄霆和严洪各自躲在房间里井水不犯河水。一日,陈霄霆又上了瘾头,可是手边的“药”却在几天前用完了。他在卫生间里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上下从头抖到脚。严洪半天也不见他出来,就敲门问怎么回事。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回答,却传来一声声被极力闷在喉咙里的□□。于是他只好强行把门打开,却看见了一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陈霄霆。严洪是个老毒鬼,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毒瘾发作,而且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他赶紧回到房间,将自己正在吸的“烧锅”(吸食□□所用的工具,俗称□□)拿出来给他吸了两口。
事后,两个人熟悉起来了。严洪一口一个陈老弟地叫,陈霄霆也不觉得老头子下流了,给了他那一口吸的,那可就是比亲爹还亲呢。俩人聊起来,严洪问他,怎么“药”没了都不知道补呢?要不是他今天进去得及时,他陈老弟非得扔在里头不可。陈霄霆“哎呦”一声,说他哪是不想补?他是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补。来上海之前,“药”都是大华给的,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对它越来越依赖。可是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想过离开这“药”会有如此剧烈的戒断反应。严洪嘴巴歪着笑了笑,这笑可以理解为是一个过来人瞧不上经验不足的后辈的笑。他炫耀似的告诉陈霄霆,那是因为他入行时间太短,摸不清门道,还没有训练出“嗅觉”。陈霄霆问啥“嗅觉”?严洪眼睛一瞪嘴一瘪:还啥“嗅觉”?到一个地方就知道哪里有货的“嗅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