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婧把烟头狠狠地按熄在桌子上,然后腾的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搅动了她自己制造出的云海。
“你干嘛去?”袁尚卿有点紧张地问。从吴婉昕出事到现在,脸色最恐怖的人就是仇婧。
“小昕不可能吸毒!”她用牙咬住自己紧紧攥住的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了血色。
邱佳鑫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那警察是来喝喜酒的?”
袁尚卿轻声地制止了他,此时不应该拿仇婧出气,吴婉昕出了事最震惊和难过的应该就是她。
“婚礼闹得这么难看我替小昕跟你道歉。”她果真鞠了一躬,“不过你要相信我,小昕绝不可能吸毒。”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袁尚卿突然问。
仇婧愣了一下,随后将挡在眼前的刘海通通拢向脑后,房间里的烟雾似乎让她呼吸不畅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像是下了个决心:“不会有别人的,肯定是林冉冉。”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仇婧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吴婉昕和林冉冉的那些旧事全都告诉了面前的这两个男人。她说,林冉冉是小昕的前女友,两个人是在酒吧认识的。有一天小昕在酒吧喝醉了酒,遇上几个小混混动手动脚,是林冉冉帮她解的围。说到这里时,仇婧的表情变得十分凶狠,她说你们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名字如此小家碧玉的女人,阴狠毒辣起来连男人都自叹不如。那一次,她在那个混混的头上一连敲碎了三个啤酒瓶。然后她拿着碎了一半的瓶子,直接插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小昕怕她弄出人命来,就赶紧把她拉走了。但是那伙人哪肯吃亏,借着酒劲儿,于是又喊了一帮人。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小昕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暂时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让她躲了几个月。那个林冉冉也是个拉拉,又在小昕家里住了好几个月,慢慢的两个人就有了那种关系。
仇婧又点上了一支烟,坐在面前的两个男人把目光递给她。她眯着眼吸了一口,眉头紧紧地锁起来,不知是被熏到还是因为即将讲述一件痛苦的事情。她继续说,小昕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原来有□□背景,吸毒贩毒什么都做。可是那时候小昕已经陷进去了,心甘情愿地给她钱,受她摆布。她给小昕买来各种各样奇怪的衣服和道具,拍各种各样下流的照片,在她身体上胡作非为,用鞭子抽,用烟头烫可是那段时间小昕就像中了邪一样任人摆布。
仇婧的表情痛苦极了,香烟上留下长长的一截烟灰,红红的火星快要烧到手指了。袁尚卿站起来,走到她身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你是怀疑,这件事情和那个林冉冉有关?”
“不是怀疑!”她斩钉截铁,“这件事情一定跟她有关系!”
仇婧把目光投向窗外,月光亮得尽职尽责。她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情,其实吴婉昕一直和林冉冉保持着联系,而且这种联系是她默许了的。仇婧能够感觉得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成为林冉冉的替代品,或许也永远成为不了。就像不不知道吴婉昕究竟中了什么邪一样,她同样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在她面前,自己卑微得就像是薄弱的意志力臣服于某种强大的瘾——她痛恨自己,同时也不得不原谅自己。
06 魔都
上海火车站永远是人满为患,拖着巨大旅行箱的人们从五湖四海涌向这里,再大的地方也不够挤。因此如果你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四面八方都是黑乎乎的后脑勺或者天灵盖,要是你的眼神再好一些,还能看见他们个个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谁的把谁的鞋踩掉了,谁的行李箱轮子压着谁的脚了,都能让他们把这种表情挂在脸上。
出了站,东勰和嘉穆两人走上了恒丰路天桥。这里是上海的老城区,算不上多繁华的地方。所以刚出站的那一刻,两人甚至有些失望,这座传说中的魔都好像和老家也并没有什么区别:相似的道路,雷同的街景,一样不守规矩的行人可是一旦站上了天桥的高处,视野变得辽阔以后,这座城市血脉深处的蓬勃和峥嵘便一一显现了——远处高耸的大厦,脚下湍急的车流,每一处细节都像是要将初来乍到的外来客野蛮地裹挟进某种磅礴之中,甚是咄咄逼人。
嘉穆突然感到一阵空前的惶恐,他知道这惶恐的出处就是这座繁华的城市,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踏进这座城市的领地,就已经开始被它驱逐了。而身边的东勰倒是一副相当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表情就是淡淡的“不过如此”四个字。
这时,一位衣着体面的年轻男子犹犹豫豫地朝他们走来。到了近前,他试探地问:“是‘夏目’老弟?”“夏目”是覃嘉穆在索多玛上的id名,不用问,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位名叫“力比多”的上海网友了。这位“力比多”自从得知嘉穆要来上海,便充分发挥了中华民族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坚持要给“夏目”老弟好好做一回东道,所以双方才约好在恒丰路天桥上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