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仍然没有从震惊里回过神,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打断道:“赵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赵义握着钢笔的手猛地收紧,却并没有抬头看他,“这个问题不在我们今天的采访范围中,我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赵义!”顾澈紧扣着扶手,因为用力过度,铁链被扯到极致,在手腕上烙下一道通红的印子,“你知不知道,你若真依他所说编纂一份我宣扬反动的稿子,我的性命也就算了,可金陵的学生都会被你置于险境!”
许是头一次见顾澈动怒,赵义怔了下,眉眼间染上痛苦,喃喃道:“我……我是来了才知道,采访的对象是你……”
“若不是我呢?你又要去陷害另一个人吗?”顾澈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赵义,你对得起你在刍言说过的那些话吗?”
“别跟我提刍言!”赵义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我父亲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死的,你要我怎么接受!我只希望我从来没去过北京,没加入过什么刍言。”
“那田寿兄呢?”顾澈心彻底凉了下来,连同语气也咄咄逼人,“他待你如父如兄,可如今他的尸骨就葬在那个你避之不及的北京你知道吗。”
赵义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夏田寿的死讯,看见顾澈湿润的双眼,他狼狈地垂下了头,指尖颤抖。
顾澈并不想放过他,一字一句像锥心的剑,“他直到死前,都在求北洋政府恢复约法,直到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都是共和。他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该多寒心啊。”
“是吗……”赵义深吸了口气,努力将杂乱的情绪平复下来,直视着顾澈道,“可我父亲会为我骄傲的。”
“你父亲纵使为北洋政府效力,却也是行得正坐得端,他若看到你如今为人利用,扭曲事实,置学生性命于不顾,真的会为你骄傲吗?”顾澈别过了脸,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赵义,你还太年轻。你所谓的光明,只是书本上的共和之道,教授嘴里的大道至理,你不明白这光明对我们有多重要,对中国有多重要。”
赵义伸手抹了把脸,转身侧对着他,道:“顾先生既然不想谈,就算了吧。”
说完,他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澈又被拖回了牢房里,大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移动开始渗血,又混着水流到裤脚,他几乎感知不到,比起这个伤口,心脏的疼才让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