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最终成为夫妻,也很难不被指指点点。
银宝叹气:“可不是吗,刚开始的时候……”她说到这里,声音再次压低了些,“反正没少人说。”
说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大致也猜测得到。
银宝知道的也不多,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沈寒栖极争气,读书读到大学,又读研究生,那个时候,大学生都罕见,研究生更是稀奇,她每年补助都可以拿很多,因着是个高学历人才。
她也是不可多得的科研人才,可惜她对自己的人生异常儿戏。
或许是老天惩罚她。
我突然生出这种冷漠且恶毒的想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四月的落阴山,没太阳的时候依旧是刺骨冷。
我从银宝家里出来,回了一趟住的地方,莲花嫂子在前店里和人高谈阔论,看到我,声音突然小了,也放柔了,迟疑地问我:“小七最近怎么样了?”
他们都很关心沈寒栖,每次看到我都会问。
“老样子。”我做出一副沉痛样子说。
彼此心知肚明,都只是礼貌的问答,她的死亡已经是命定的结局,命运的镰刀就悬在头顶,时刻等着收割她。
气氛一下就沉重起来,我忙告辞离开这个凝重的氛围里。
身后的人还在讨论:“沈老师没福气啊!”
我的脑海里浮现老太太满是慈祥平和的脸,那张脸被岁月刻满印痕,却并没消磨她的温柔和坚强,这明明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我应该为她的伟大称颂,可我只剩下难过。
我对沈寒栖充满刻薄和不理解,但却对她母亲充满怜悯和敬佩。
人真是复杂且矛盾的生物。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些书和资料,临走前阿清交给我的,是徐教授让她转交给我的,我只简单翻了一些,并没有放在心上,大约是觉得她不配我的用心。
对于工作我向来兢兢业业,即便不喜欢的项目也会认真推进,社里经常夸我,但在这件事上,我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怠慢和不专业,我似乎在这一刻才明白,我对沈寒栖充满怨愤,并非是她做了我不能接受的事,相反是她做了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我对她的怨恨并非来自于她本身。
或许更多的是,我怨恨命运的无常和无情,以及一个人被命运重压时候的无能为力。
我决定放下一切偏狭去重新梳理她这个人,我依旧不知道她是否会配合我,但我想好好完成这件事,在她彻底离开之前。
资料是一些她上学时候的笔记,一些工作日志,没什么太大的参考价值,但有助于我更多地了解她。
她学的是天体物理学,对星系天文学颇有见地,她有很多笔记至今仍在天文学院广泛流传,她研一时候的论文就已经可以刊登在极有分量的国际杂志上了。
我对她的专业了解不深,我只知道她很厉害,很多人都夸她是天才。
一个天才该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她在最荣耀的时候我没有见证,所以我只能从想象中勾勒她的光芒,我如今亲眼看到的只是她的病体,以及周身的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