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次阿清告诉我:“你知道吗?她有个哥哥……不是亲生的。”
我挑眉,那有什么可稀奇的呢?
“他们相爱了,她回家乡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大为震撼的,好像仅仅五个字,就颠覆了所有我对她的认知。
我开始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象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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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来了,我从病床前起身告辞,路过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她塞给我一些自己做的饼,用油纸一个一个包起来整齐码放在盒子里。
她拍了拍我的胳膊,语气真诚而歉疚:“麻烦您了。”
我内心生出的那些不满,陡然烟消云散,忙躬身说了句:“不麻烦,您客气了。”
我不是个无私的人,甚至是个自我为中心的俗人,但每次面对她,我都会生出一种我愿意竭尽全力去帮助她的感觉。
这是沈寒栖的母亲,姓沈,单名一个九字,别人都叫她沈老师。
整个镇子乃至十里八乡,没有人不认识她。
大家都很尊敬她。
落阴山的教学条件很差,镇上只有两所小学一所中学,村上的孩子很多都上学困难,最开始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没有的时候,她就在教学了。甚至于常常工资发不下来,她还要倒贴一些给上不起的学生。
这些多年,她饱经风霜,早年失去丈夫,如今失去儿子又要失去女儿,但她仍挺直了脊背生活着。
我由衷敬佩她。
病房里很安静,窗外芭蕉叶遮蔽了日光,屋内显得冷暗。
老太太走过去把窗帘拉到最开,然后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我离开病房的时候,她正戴了眼镜,低声问女儿:“要不要出去转转?”
沈寒栖点点头,支起身子都已经很吃力了,我听见她在笑,也看到她用力的胳膊在细微颤抖,她故作轻松说:“你戴个眼镜,跟个教授似的。”
老太太也笑了:“我才识几个字。”
她的确没有太高的学历和学识,只是日复一日重复着学生的启蒙教育,她自学了教育学和儿童心理学,我上次去她家里的时候,她的卧室里很干净,只有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头柜上摆着的都是书,有些已经有些年头了,看起来翻过很多遍。
她的衣柜很小,里面只有几件常穿的换用的衣服,却有一个大大的书柜和斗柜,里面有书,也有奖状奖杯和信件。
她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雏鸟飞向高阔的天空,有些会远离贫穷的故土,很多人也会忘记她,但也会有人记得她,感怀她的无私的托举和付出。
那些奖状和奖杯大多都是她的学生的,那天她看我一直在看,主动打开给我介绍,她说有个小女孩生下来腿就有残疾,她热爱诗歌和文学,那时候村镇连个像样的书店都没有,她每次寻到一本书,都如获至宝,翻来覆去地读,上学了之后常常待在学校废旧的资料室里寻\"宝藏\",有一回她路过,发现才刚十岁出头的她捧着一本厚重的原版红楼梦在读,她就问她:“看得懂吗?”
小女孩摇摇头,怕不让自己看,忙又点点头,囫囵能读懂一些。
老太太找了两本词典,一并借给了她,让她拿回家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