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板上放完那一大把仙女棒,回了内舱。
梁空在按密码解锁,骆悦人站在旁边,略局促了一下:“我们……是睡一间房吗?”
数字按到一半,梁空停了动作,转头看她,语气淡淡。
“你不是什么都要试试吗?你跟男生一起睡过吗?一次试全,我以后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
说的他像有三宫六院,无暇分身一样。
骆悦人咽了咽喉,心想自己目前只是想试试夜不归宿,也没有和男生同一屋檐的想法。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那好吧。”
她那时候对“睡”的理解,还单纯停在睡眠上,她信任他,半点没有往歪处想。
起居室的内装是浅灰配淡蓝,有种日式的清寡贵气,榻榻米靠窗,没开灯前有一块方形的月色映在上头,清晖疏淡。
骆悦人刚刚问他,这门是指纹锁,为什么还要费力去按密码。
他的个人风格简直贯穿到底。
回答是,懒得录指纹。
说完,又临时起了兴趣似的,说想录一个指纹试试。
用她的手指。
他说这样待会儿她进出方便,骆悦人想想,也有道理。
可她没深想,他自己都懒得要这点方便,干嘛非得顾及着她。
她脱鞋,走上榻榻米,书包里的资料都翻出来,骆悦人想着先写哪个好,正思考,忽然发现旁边的梁空在憋笑。
他没出声,但手掌虚掩着嘴鼻,气音一声接一声,眼角也微扬起来。
明显就是在笑!
“你笑什么啊?”
这就好比在古代,某个书生大憾,从来没逛过窑子,今天去体验一把吧,等人真到了莺燕成堆的青楼,他把笔墨纸砚摊开,开始写人之初,性本善。
你猜旁边那些姑娘都怎么看这种人?
梁空摇头,按住面上的笑意,一本正经道:“没什么,你做你的。”
骆悦人是个事事考虑对方的人,她摊开一张数学卷子,下面用厚书垫着,问他:“那你呢,你会不会无聊?”
梁空聪明的地方在于,他总能把别人的问题不露痕迹地转成自己的问题,让事情朝着他预期的方向走。
“那你有什么安排给我?”
也没答无不无聊,她就自然而然开始要为他着想了。
可是骆悦人哪有什么安排呢,她想了好半天,然后翻翻书包,从里头翻出一本古诗词必考合集,朝他递。
“要不,你背背诗?古诗词填空都是送分题,你每次都不写,你背了就会了,很简单的。”
梁空没管简不简单,他的重点在于:“你怎么知道我每次都不写?哦,我那些零分,都是你打的是吧?”
“……”
骆悦人一瞬间窘起来。
她从小不撒谎,这会儿也装不来淡然否定,什么都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她移开视线,笔帽一端在试卷上来回划着,默了好几秒才勉强让道理站住脚。
“那是因为你不写啊,我总不能,为了你,徇私枉法吧。”
梁空靠近过来,故意用很低的撩人声音问她:“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我徇私枉法呢?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够么?”
他这话说得太暧昧了。
她脸上木木烧烧的,下意识想往后退,又想问他,我们之间是关系到底是什么呢?正经的男女朋友算不上,可他又说过,他们也不是好朋友。
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又听到梁空的声音。
他说:“好大哥,你就这么不照顾我么?”
骆悦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一热,拿着古诗词的小本子往他肩上打。
他怎么还记着这茬事儿!那天晚上都跟他说了,她不当他的好大哥。
“谁,谁是你好大哥!”
他肩上挨了一下,往旁边偏一偏,反而笑,曲解她:“那你这是铁了心要当我女朋友。”
骆悦人不理他了。
她永远争不赢他,他可会说这些不着调的浑话,他怎么那么喜欢逗女孩子?还那么会,叫人又着急生气,又有点讲不清的感觉,好像心里闹腾开了似的。
她都能想象,他跟别的女生在一块玩是什么样子,肯定把人迷得七荤八素吧。
大混球!
自制力是从小养的,说学习,骆悦人很快就很进入状态,脑子在一道道数学题上快速运转,也很投入,等写完填空题,很快要翻页。
她手指下“哗”一声,旁边也“哗”了一声。
手肘撑在垫子上,她朝旁边看。
梁空仰躺着,手臂半举,两手间摊开的是她刚刚用来打他的那本古诗词书。
他看得很认真。
他眉骨和鼻梁都很高,睫毛浓长,眼睛生得清澈好看,像旷野的芦叶荡,清秀又锐利,永远是有风的状态,永远自由生长。
那一幕,骆悦人一直记着。
高考前最后一次帮班主任改十四班的语文小考试卷,她还是负责古诗词部分。
改到梁空的卷子,她惊了一下。
每一句都写了,他真的回去背了。
可惜《劝学》里还是写错了一个字,“金就砺则利”的“砺”字,他把“万”写成了“力”,按道理,她要扣他一分。
可是之前给他打过那么多次零分,他这次这么认真,骆悦人真的很想给他打满分。
她本来装作没看见这个细节错误,画一个红勾就翻到下一张,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梁空嘴里这样“徇私枉法”的事。
改完整份卷子,她都于心不安。
不可以这样!
人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不辨对错!
最终——
她拿出自己的黑笔,在“砺”上,悄悄帮他补了一小横,试图糊弄过去。
骆悦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也只是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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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解答题的最后一题通常很难,有时候最后一小问超纲一样难解。
骆悦人被难住了,脑袋一片浆糊状,咬了半天笔头没思路,练习卷子是澜中数学组的老师自出的,一般网上都搜不到。
骆悦人再转头去看梁空。
想了想,拿笔帽戳戳他。
“你数学是不是很好啊?”
梁空瞥来视线,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题?”
她指给他看。
梁空扫了两眼,丢开书,起身说:“你先写别的,我抽根烟回来再看看。”
“哦。”
出了房间,带上门,梁空立马拿出兜里手机,给裴思禹打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就吵死了。
密集的键鼠声嘈嘈切切,各种男声时不时爆出一句粗口,赢了骂,输了也骂。
裴思禹挺惊讶梁空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索卡约你,你不是不来吗?你现在在哪儿啊?”
梁空说:“忙着呢,你现在去吧台找老板要纸和笔,帮我算一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