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骆悦人陪着路易斯去澜城台的年会场馆彩排,最后选的是一首英文小甜歌,虽然路易斯练得不怎么样,但胜在他有自信。
负责安排踩点走位的小姐姐跟骆悦人说,唱也不是重点,一般般就行了,主要是太养眼了。
骆悦人朝旁边跟人聊天的路易斯看了看。
也就还好,她觉得。
可能她不怎么吃这种混血挂的颜值。
她跟对方最后确认了一遍候场顺序,喊路易斯:“路易斯,我们要走了,明天晚上你得自己去后台候场。”
“那你呢?”
“我跟安森得跟着密斯董一起到场。”
路易斯有点急了:“那你进场,来找我啊。”
骆悦人朝他耸耸肩:“我没时间找你,我还有自己的安排,你一个人不可以吗?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文艺汇演一定要家长跟着。”
后面那句稍长的比喻句,以路易斯的中文水平有点难听懂,他一头雾水问什么意思,骆悦人简单用法语解释。
他之所以希望有骆悦人在场,是因为明天晚上的年会表演,澜城台邀请了一位重量级的港城天王。
那是路易斯的童年偶像,他连对方的后台休息室都打听好了,但是担心语言不通,交流会出岔子,特意带一个翻译去又会显得很奇怪。
骆悦人在他会安心一点。
这场年会结束,骆悦人年前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连头带尾年假一共十天。
璐璐大四,也没打算实习,之后读研,打算在象牙塔里再多呆两年,听到骆悦人的年假直呼放了个寂寞,说传媒工作者也太没有个人生活了吧。
骆悦人觉得还好。
之前在平城电视台实习那年,她只放了春节和初一这两天假,相比起来,杂志社已经非常人道了。
而且,她并不喜欢过年。
骆文谦和梅惠都会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过去一起过年。
她非常清楚骆文谦目前的工作节奏是什么样的,今年中秋,有客户送了很好的月饼,他叫骆悦人去拿。
拖了几天,骆悦人晚上过去,他新换的工作室在科技园区,楼栋新,环境也好,自由工作区放几张长桌,连前台的实习生给她开完门都走了。
电脑屏幕泛冷光,骆文谦眼镜上有雾气,他看到骆悦人,立马笑着放下吃到一半的泡面,要去拿月饼给她。
她不是滋味地问:“怎么就吃泡面啊?”
他不顾墙角边就放着一整箱,跟骆悦人说只是偶尔吃。
科技园区太偏,有时候忙起来忘了时间,深夜也点不到什么像样的外卖,不如泡面来得方便。
骆悦人搬到观棠新居,外婆都会惦记着她,怕她一个人在外吃不好,隔三差五叫璐璐送饺子馄饨,送煲好的鸡汤过来。
可自从离婚之后,骆文谦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梅惠骂了他十几年两袖清风给谁看,他好像在离婚后脱胎换骨,知变通,开始没完没了地工作。
他很多年没有送书给骆悦人了。
他最后送的那本《窄门》,被骆悦人赌气扔了,他亦如那本书的赠语失效,成了反面,开始穿越所谓的窄门,严格的自我约束。
逢节遇假,骆文谦自己都是草草过,要是骆悦人说过去,他一定会抽出时间好好安排,但骆悦人不愿意去,物是人非,他们早就不是一边做陶修花一边畅谈人生哲理的父女了。
梅惠那边就更不方便。
虽然她每年都会打电话来问骆悦人。
但电话里,是另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的生活日常,她再婚之后,很快有孕,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梅惠在电话里喊她月月。
前两天打电话来问骆悦人要不要来一起过年,梅惠说她现在能弹两句《小星星》了,话声里满满都是喜悦和骄傲,她现在变得很温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抓着孩子的不足之处,像抽打陀螺一样严格催促孩子前进。
不一会儿,听筒里,笨拙卡顿的音符就传过来。
中年男人在旁边夸:“月月真棒,咱们学生日快乐歌,等哥哥过生日唱给哥哥听。”
继父还有一个儿子,比骆悦人还大两岁。
他们都不坏,但骆悦人很难为梅惠开心起来,大概是她太自私,知道母亲的幸福生活早就与她无关了。
骆悦人还在神游。
舞台上的灯光缓缓寂灭下去,路易斯唱的那首英文小甜歌已经结束,视线所及的场景像一张光怪陆离的色卡,模糊变换,她的大脑存档一片白茫茫。
是平城那一年暴雪。
学校提前安排考试,怕大雪封路,学生会回不了家。
她没有家可回,在医院窗边目睹这场几十年不遇的暴雪如何铺天盖地的到来……
“骆悦人,快点!帮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