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禹察觉到骆悦人的神情变化,招呼完旁边的朋友,给骆悦人拿了一杯热饮来。
梁空是他提的,见她有所反应,很自然地切进话题。
“高中毕业之后,你和梁空还有联系吗?”
玻璃杯上透着薄薄温热,熨帖掌心纹路,她手指摩挲一个来回,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联系,从那天梁空出国,自然就没有了。
可大一寒假,她去洛杉矶找过他。
那算联系吗?
他尽地主之谊请她吃了一顿昂贵日料,敞篷车跃进西海岸的暮色,也看过灯火,异国风情里走一遭,顶多算打扰了他吧?
隔了这么多年,她又遇见他,甚至那人,昨晚还发消息问她,周三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惦记着还她那顿贵的。
没提游艇那次,也没提相亲那次,骆悦人说因为工作关系在电视台遇到梁空了,见过几次面。
裴思禹说:“他变化应该不大吧?”
骆悦人哪能说上来,她自己都好奇梁空梁空变了没有。
裴思禹笑了笑,很了然:“他这个人是不会变的,宁缺毋滥,看着游戏人间,实则死心眼。”
高中的裴思禹,不会这样评价梁空,听这话,骆悦人更能感觉到一种时过境迁。
所有人都不在原位了。
她喝了一口饮料,握着杯子,想起一件事来跟裴思禹确定。
“你知道梁空高中住哪儿吗?”
“城北,檀樟公馆。”
原来他住在檀樟公馆啊,那么远,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以为他一直住在对街的望江别墅,隔三差五就能跟她一起吃早餐。
也不是傻乎乎吧。
那时候,她好像对他,太不上心了。
很多事情,她都习以为常地不做多想。
明明有很多次都能发现奇怪之处,可那时候,他在她的生活里太无关紧要了,无关紧要到连奇怪之处都泛人问津。
荒谬到什么地步,曾经有一天,她在晚上约梁空出来吃夜宵,他也出来了。
“梁空,你作业写完了吗?”
那时候,她每次晚上打电话给他,不知道说什么,就会问他作业写完了没有,一回两回,弄得像查岗。
他听多了,估计也很无语:“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回家就写做作业的。”
想想得确实是,他有时候回家连书包都不带。
“我妈妈今晚不在家,我现在还不想睡,可以去你家跟妹妹玩一会儿吗?”
他自然没法答应,开口就是天衣无缝的理由:“狗不在家,送去宠物店了。”
骆悦人许久没回复。
以为她是玩不到狗很失望,梁空正说着别的时间。
骆悦人抢白道:“那不找狗玩,找你可以吗?”
那边静了两秒。
“到底找狗,还是找我?”
骆悦人说:“找你。”
“你现在方便出来吗?”她犹豫着说,“我请你吃烧烤,或者你不想吃烧烤……”
没等她话说完,梁空就答应下来,问她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在家,等会儿出门,我们在大排档门口见?”
“那你先去点,不用等我,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她便疑惑:“怎么这么迟,你不在家吗?”
“我……男人出门不得打扮打扮?”
骆悦人:“……行吧。”
他不是那种有脂粉气的男生,而且就只是在门口撸个串而已,也要打扮那么久吗。
等他来了,骆悦人上下打量:“你……这也没打扮啊?”
“不好看?这叫清水出芙蓉。”他说得一本正经,拖开一旁的塑料椅子坐下来,桌上是骆悦人已经给他倒好的饮料,放久了,碳酸散了不少,喝起来没冲劲,只觉得甜。
“你对我形象有意见可以直说。”
骆悦人摇头:“不是。”
只是不知道这四十分钟打扮到哪儿去了。
梁空看着她。
骆悦人有点不自在,露出一个软软的笑说:“那个,其实你这样就挺好了,挺芙蓉的。”
那应付的语气,跟那种直男敷衍女朋友说,你素颜就最好看了有一拼。
宵夜结束,他们就在巷子里散步,绕小区半圈,刚好走到人迹罕至的棠杏苑后门。
门旁边就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废品回收站,大爷是个勤快人,纸壳和旧书堆得整整齐齐,之前还帮他们打过掩护。
因为忽然碰见梅惠从小区里出来。
梅惠平时很少走小区后门,这边临一条老街,清早傍晚都是些大爷大妈嗑瓜子下象棋,还有个看起来就寒酸的废品回收站。
之前在这儿闹过小摩擦,梅惠嫌他们素质低,宁愿绕路也不走这里。
那天不知道怎么就从后门出来了,骆悦人远远看见,吓了一跳。
废品店门口摊了一堆纸壳,最大的是装洗衣机的,搁在掉绿漆的地磅称上,梅惠避让着走过去的时候,骆悦人就蹲在大纸壳里。
在她的视角,站在外面跟大爷聊天的梁空,很高,这种死亡视角,非但看不出颜值bug,反而显得他下颌线愈发利落冷峻。
她听到金属下沉的碰撞声。
咚的一下。
——是梁空在地磅的钩子上坠了一块扁圆柱形的码。
他真跟过来卖破烂似的,问大爷这个码是多少斤的。
大爷跟他说了个数,又教他怎么看斤两,他倏然弯下身,骆悦人感受到他靠近,近到触手可及,但他故意没看她,只是去数指针的格子。
“八十五、八十六?”
大爷说:“大差不差吧。”
那是她的体重。
骆悦人瞪他!
梁空视而不见,还煞有其事问大爷:“多少钱一斤?”
骆悦人气得伸胳膊出去打他一下。
大混球!真拿她当垃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