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喜欢给古人设计新发型,我朋友今天发现的,说你虽然学文,但没准有个当托尼的大梦想。]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地聊过天。
骆悦人很不好意思,又为这种言语间的距离拉近感到悄悄开心。
她那时回:[上课发呆,随便画画的。]
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聊过天。
从高二换届算起,虽然她跟裴思禹在广播站读了快一年的稿,但每天大课间那二十几分钟并没有什么交流作用,她只是一直听着那道声音在自己旁边。
看似同轨,却从无交汇。
结束后各回文理班,偶尔学校有重大活动或者考试,才会简单聊两句。
高二文艺汇演,学校安排她跟裴思禹四手联弹。
傍晚汇演结束,从礼堂出来,梁空和一个穿别校校服的男生在侧门等裴思禹,彼此只是点头挥手就算告别了。
那个男生问:“谁啊?”
裴思禹说:“文科班的同学。”
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望过去,视线被梁空捕捉。
那时晚霞正烈,政教处的办公楼溺在浓郁的橘辉里,大片玻璃无所顾忌地折射光噪,满世界都是亮的,少年身后是红顶塔楼,巨大圆钟迸出一声沉厚的整点报时。
响彻校园,响彻夏季。
“咚——”
骆悦人回神起身,打开房门,客厅没开灯。
骆文谦以为她睡了,怕打扰她,放轻了动作,但是他喝了些酒,换鞋时脚步不稳,撞到玄关柜,上头搁置着梅惠没拆的快递,方盒“咚”一声掉下来。
他看着房门口的骆悦人,一边说着还没睡啊,一边将东西捡起来。
复杂的心情让骆悦人没办法面对他,她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你晚上去哪里了?”从没这样生硬地跟父亲说过话,她又补一句,“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骆文谦笑笑,有些疲态:“悦人,抱歉啊,爸爸工作忙。”
看父亲喝那杯水,她眼睛里已经开始泛酸,她有太多话想问,但无从出口。
沉默将她压得像墙角一支无法伸展的羸弱花枝。
骆文谦有些愧疚,伸手搭女儿的肩,温声说:“明天晚上才上课吧?不是说有书看不懂吗?不困的话,要不要现在聊聊?”
骆悦人轻轻摆了一下肩膀,朝后退了一步,几次欲言却缄声,最后她问:“你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赠言,说‘不必穿越窄门,不必单独到达上帝面前[1]’,是什么意思呢?放弃窄门,是要放弃德行的约束吗?”
骆文谦诧异道:“怎么会这么理解,爸爸只是希望你活得自由一点,不要那么早就禁锢自己,你妈妈对你要求很高,但爸爸想说,达不到也没关系,文理分科之后你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爸爸希望你开心。”
骆悦人抱住骆文谦同时,眼泪也漫了出来。
她很想说,那你能不能别做让我不开心的事,可话到嘴边,一字字往下吞,到极限,仅是哽咽地喊了他一声。
“爸爸……”
骆文谦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第二天一早,骆悦人起来时,骆文谦已经出门,厨房里有温着的早饭,白粥和煮鸡蛋,骆悦人不爱吃蛋黄,可梅惠不许她挑食。
剥好的鸡蛋一掰两半,挤出蛋黄,她用纸巾包好丢去外面的垃圾桶里。
梅惠中午才回来。
骆悦人进门,看到她在拆昨晚的快递盒,护肤品的瓶瓶罐罐摆在桌上,她拿起一面小镜子照着,偏了头,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并无明显皱纹。
她一直保养得好,又是教音乐的,艺术气质养人,叫她比同龄的妈妈都显得年轻些。
听到门口动静,梅惠回头看了眼换鞋的骆悦人。
“今晚要去上课吧?”
骆悦人“嗯”了一声。
“昨天练琴了吗?”
靠墙那架黑色钢琴上,杏黄色的蕾丝搭得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