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乐回来了,就不能再让祝缨等人在旁边的“兵营”里凑合了。他又要张罗收拾了房间主祝缨住下,祝缨道:“不用啦,搬来搬去的麻烦。我瞧你这儿也不过才安定下来,就甭忙我了。”
项乐道:“纵使您不想挪动,大娘子她们住在营里恐也不方便。”
花姐是与祝缨一同到甘县的,随行还带了几个女学生。女学生不是山外新近上山的那几个,是花姐已经教习数年的,也都能看些病、医些人。花姐一动,就是施医赠药来的。这几天她与祝缨分头行动,各忙各的。
以项乐以前的经验,祝缨要巡视边境,花姐多半是留在寨子里,大寨忙过了,再往附近的小寨里接着瞧病人。祝缨与花姐,虽然同行,却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则花姐还是搬到衙门里住着的好。既然要搬了,不如祝缨一起搬到县衙。
“您心疼我们,不想让我们劳累,就与大娘子住一处,我不给您二位另安排房舍,岂不也方便?县里的许多事务,我还没向你秉报哩,籍簿、卷宗都在县衙里呢。”
祝缨想了一下,道:“也罢。”她的行李还没花姐带的草药多,搬一搬,也不费事。
当下由花姐与项乐的管家一起安排搬迁的事宜,项乐向祝缨汇报甘县事务。祝缨道:“你远道而来,先换身衣服休息休息,我的事不急,你先把回来的土兵的功过赏罚拟好。我帮她们搬家去。”说着,卷起袖子就去帮花姐了。
营房里,随同项乐一同去边境的土兵也加来了,有几个挂了彩,花姐等人顾不得搬行李,先看他们的伤势。祝青君是女子,出巡的时候所携土兵男女掺半,项乐出巡带的就都是男兵了,被一群女娘看着,又是得意又是不好意思。
祝青君咳嗽一声:“都老实点,认真答话。”土兵们才正经了起来。
祝缨所问,自然是西卡家的事儿,土兵们看瞥一眼祝青君,说出来的情况也与祝缨这些天满大街乱蹿的时候听到的大差不差:“他们早就与咱们不对付啦。往年也打的,也不独为哪一桩事。哪家不打呢?”
诚然!在祝缨到福禄县之前,阿苏家与塔朗家对着抓人砍头放血,花帕族虽然战力比这两家略逊,也没忘了习俗,路果、喜金他们倒不拘泥于某一种斩杀人牲的方法,是人命就行。与路果、喜金分属的艺甘家,想文明也文明不到哪里去。还有一个已经没了的索宁家,也未见看在同族的面子上对阿苏家手软,当然,阿苏家也没给索宁家好体验就是了。
西卡、吉玛当然也是如此,虽然各族、各家也不免有联姻的时候,却也是时不时地互相打一打、猎取点人头、人血、人皮之类。
据言,西卡与吉玛风俗更接近一点,人家祭礼比较喜欢用人皮以及人骨制成的祭器。
当然,也与塔朗家一样,抓的外族人不够祭祀的时候,也拿自家奴隶、甚至是身人比较尊贵的人当祭品。
也之所以,虽然整个艺甘家的范围内,对以祝缨为外代表的“外面人”印象很差,但当祝缨派了项乐、祝青君坐镇甘县,废除了奴隶制,废止了人牲、人祭,风评就开始变好了。再分给土地租种,甘县一年之内就渐渐稳定下来了。
祝缨又问:“这次又是为的哪一桩?”她到之前就听到汇报了,但是传过来的信息可能有误,眼前这些是刚从边境回来的土兵,说话会更可靠。
土兵又瞥了祝青君一眼,道:“过境来,跑到小寨里大吃大喝的,又要踩咱们的禾苗,又是吓人的,太可恨了!”
说着,也不看祝青君了,开始真的生气。他家也分得一份地,产出不像以前那样被头人抽去大头,看土地也像是自己家的了,不免对有人想毁禾苗十分气愤!
祝青君的脸沉了下来,问道:“踩了多少?”
土兵缩缩脖子,说:“也、也不、不多,就、就是,停在那儿,故意等、等我们过去。”
哦祝缨明白了,祝青君更生气了,阴着脸才没把脏话骂出来。花姐抱着一只水瓶走过来,说:“这是怎么了?天儿这么热,来,喝点儿水。我才煮的凉茶。”
众人喝凉茶,气氛略缓了一缓。祝缨与祝青君、土兵们接着聊,更知详情。这西卡家让甘县比较难受,甘县希望稳定,他偏要捣乱。每次来的人不多不少,是一个拉开了防线去防不值当,不管它又确实会碍事的数目。
祝缨问道:“每次都是这个人?”
祝青君道:“奇就奇在这里,以往也有别的人,近来就只有他。对了,还有一些从艺甘家逃到西卡的人,也与他混在一起。”
另一个土兵撇撇嘴,道:“到了西卡家,他们就是西卡家的人了,跟咱们甘县可没关系。”
祝缨又问了对方的兵器、武力之类有无变化,土兵道:“也还是那个样子。他们有兵器是真。”
西卡有碳和一点铁,再往里一些的吉玛有大量铁矿又产生金,冶炼的水平虽然不高,但够用。
几人喝光了凉茶,县衙也收拾好了,花姐道:“我先去布置屋子。”
祝青君送祝缨与花姐出门,项乐那里也拟好了功过赏罚之事。祝缨就征用了签押房,与他、祝青君等人开了小会。项乐描述西卡家与土兵略有出入:“作势伤了一点禾苗,补种及时,没有什么损失。我看他不像是真要动刀兵。”
多的,他也不好当着祝青君的面讲。
祝青君的表情已经不太好了:“大人,我回府向您禀报,就因那人很是可厌。甘县新附,田还没有种熟,人心也还没有大定。大人也说,总要有个两三年才好。这个时候征兵,也是不合适的,容易逃跑、哗变。对面又不缺兵器。可这两三年,总被这样袭扰,也不能安心做事。实在可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