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路过,门口一个童子用脆脆的声音问:“施主,进来吃茶吗?”
祝缨看了他一眼,他堆出一个笑来,祝缨别过了头去。小童子有些泄气,嘀咕了一声。祝缨没理会这个小孩子,依旧往前,走过一口水井,井台比之前显得更旧了,也没有人给重换个新的。
一些旧院子更旧了,但也有两处翻新的。走过一道桥,药铺还在。
祝缨叹了口气,走不两步,胡师姐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倒叫咱们一通好找。”
祝缨问道:“怎么?”
“府里来客人了。您吩咐过的,要是来了要紧客人就出来寻您。”
一个路过的粗糙婆子挽一只竹篮,路过两人,嘀咕一声:“又一个大人哩!”花街,最不缺的就是郎君官人,到这时节,大人也多了起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这两人,忽然疑惑了起来,将眼睛往祝缨脸上瞧了又瞧,祝缨回看了她一眼。婆子低头沉思,忽然加快了脚步,跑不几步扯住一个熟人:“哎,你看!上回说的好带侍女执刀出行的,是不是就是祝大人?”
祝缨这样的,在京城不显,但是她的女侍们在京城的名气比她大,这也成为了她的一个标志了。
带女侍出行不算罕见,然而富贵人家,女侍若着男装多半是随家中女主人出行,随男主人出行的几乎没有。即使有,也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祝缨的女侍完全不同,她给女侍们不错的待遇,衣服也好、装饰也好。
但她的女侍都不漂亮,精明干练,大多沉默寡言。等闲也不与人起争执,但遇到事情的时候,刀拔得比男人还要快三分。
这样的一群人,想不独特都难,因而也成为京城的一抹特殊的颜色。
祝缨自己到花街,人们多半不认得,胡师姐带人找过来,婆子就怀疑上了。
祝缨的耳朵动了动,快走几步,胡师姐忙跟了上来。
转过一道弯,便又是另一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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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回到府中,来拜访的刺史已经放下名帖和礼物、约了明天晚上再过来。
赵苏与赵振、苏喆、林风等都在府里,听闻祝缨回府,一齐迎了出来,看到祝缨这一身打扮也都微惊:“您……”
祝缨如今的身份已经很难有机会再扮嫩逛街了,乍一看,都以为她又有什么主意了。
祝缨道:“怎么都在这里了?”林风、苏喆的事儿因为朝廷人员的变动被耽误了,他们俩在府里还罢了,赵苏与赵振,虽然是休沐日,但是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才对。
赵苏道:“这几日,又有同乡来了。”
“卓珏呢?”祝缨问。
赵振道:“他叔叔也来了,他正在驿馆里陪着说话。咱们就过来,请示一下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祝缨一挑眉:“进来说。”
一行人到了厅里坐下,赵苏先说:“义父,朝中才略稳下来,可是郑相公也快回来了,陛下又常不豫。这安稳恐怕只是暂时的,不用多久必有一乱的。咱们是不是趁着陈相公管吏部的机会,再多做些准备?”
祝缨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准备?”
在祝缨面前,这些人说话都是很直接的,赵苏道:“当然是要多荐贤才,否则,郑、冼一争,又是一通乱斗,党争一起,能好好说人话的人都没有了。”
赵振道:“可是,咱们认得的同乡,有些本领的都已勉强得用了。剩下些无能之辈……”他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了。
苏喆想了一下,轻声道:“只要别太无能,倒也……”
林风道:“那不是滥竽充数吗?那怎么行?给义父做事的人,哪怕是南方人,也得有些本领,至少能‘做事’吧?”
苏喆撇撇嘴:“舅,你要求真高。”
林风狐疑地审视她:“你这话口气不太对!”
赵苏叹了口气:“小妹想得是不错的,只可惜,吏部不在义父手里。”
赵振道:“怎么不错了?”
祝缨露出一个略显诡异的笑来:“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