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世子似乎也察觉到了江泽的冷淡,于是同样随口回了一句:“没事就好,我看江家小姐刚才一直望着这边,似乎颇为担心呢。”
他玩味地笑了两声,身边一个小厮突然附耳过去低语几声,庆王世子便大有深意地看了江泽一眼,起身离去。
但他这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江泽从刚才那种古怪的心情之中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向着江雅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江雅容神情黯然地低下头,眼角似乎微微泛红。
江泽几乎就要抬脚起身,习惯性地过去安慰她,只是顾念到这里的场合,又生生压抑住了这种冲动,目光却还是一瞬不瞬地落在江雅容身上。
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他只能看见江雅容低落地垂着头,旁边的杨氏满面关切地凑过去,递过了一张手帕,又悄悄说了几句话,江雅容神情一变,那双清澈而明丽的眼睛里闪过几许慌张和忧虑,下一刻便突兀起身,一把推开了杨氏,慌乱离席而去。
这点小小的变故引得不少人看过去,杨氏淡定依然,颇有些宠辱不惊的风范。于是,见没什么热闹可看,这些人又纷纷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只有江泽一个人忧心忡忡,本就心情不畅的他,在旁边几人的起哄之下狠狠闷了几杯酒,渐渐产生了些微醉意。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到这边,大着胆子扯住江泽的衣袖,声音里还带着些慌乱:“公子,不好了……”
见到不少人的目光投过来,她急得脸颊通红,含含糊糊地隐去一些话,最后只说出一句:“小姐有急事找您!”
江泽的酒意散了三分,看见妹妹身边的丫鬟神情这么急迫,觉察到不对,反手便拽住对方,急声道:“小姐在哪里?快带我去!”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众人进了昌瑞园,听着戏台之上那不疾不徐、婉转动人的嗓音,江雅容坐在杨氏身边,神情恹恹。
她这半天过得可谓憋屈,来的路上听着杨氏拐弯抹角讽刺了一路却不能还嘴,之后在王府门前又被父亲训斥一番,狠狠丢了颜面,那些表面言笑晏晏的贵女们此时心中不知怎么嘲笑她呢!
心情低落之际,江雅容依恋的眼神下意识地投向自己心目中最大的依靠——兄长江泽的身上,却见江泽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一边喝酒,一边不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楼。
江雅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望见窗边那一道美得摄人心魄的身影,她心头一突,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急急低下头,手上的茶杯一松,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衣袖,在她那素白如凝脂的手上燎起了几个通红的大泡。
“嘶……”
江雅容轻抽一口气,眼眶微红,旁边的杨氏立刻皱着眉一脸担忧,口吻里略带几分责备:“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满面关切地递过来一张手帕,在江雅容警惕的目光里露出一个无比慈爱的微笑,但压低的嗓音中却吐露出讥诮讽刺的话语:“心上人变心的滋味好受吗?”
江雅容惊愕地瞪大眼睛。
“不想连累我们侯府满门的话,就收起你那些恶心的心思!长公主殿下身份贵重、端方明艳,岂是某些不守人伦、自甘下贱的女子所能相比?泽儿如今能想明白才是最好!”
杨氏的声音很轻,但却字字如刀,刀刀插在江雅容心上,配合着她那轻蔑与鄙夷混杂的目光,让江雅容心中一阵羞愤。
被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出身卑贱的杨氏反过来一通冷嘲热讽,鄙弃不屑,江雅容脸上血色尽失,忧虑,恐慌,羞恼,怨愤,种种情绪尽数爆发。
“啪!”
她用力挥开杨氏的手臂,径自起身,离席而去。
杨氏半点也不生气,好整以遐地坐在原地,冷眼看着江雅容离去的背影,眼神之中充满了一种看好戏的滋味。
……
江雅容负气离席,很快就后悔了,既拉不下脸面回去,又不敢在庆王府随意走动。
幸而很快就有两个王府的丫鬟迎上来,颇为伶俐地问道:“这位小姐衣裳湿了?还请随奴婢来,带小姐去换一身衣裳。”
江雅容低头看了一眼湿漉漉的衣袖,又感受到手背上细细密密的灼痛,便点了点头,随着二人离去。
进了一座颇为雅致的小院里,两个丫鬟细心地把江雅容引到了房间里,把江雅容带着的丫鬟小莲都挤到了一边,主动帮江雅容脱掉湿衣,又从房间里那精致的雕花衣柜之中翻出一件新衣,就要给她换上,态度十分殷切。
江雅容身为大家小姐,享受惯了丫鬟的细心体贴,也没觉得不对,闭着眼睛倚在床柱边,嗅着房间里清浅的幽香,还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