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渣男的时候,时筠感觉腰上原本虚虚搭着的手突然用力一捏,丝毫不留情。
魏枞应斜睨了她一眼,另一只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这个。”
时筠拿过一看,居然是电话号码。她当时全程都没有注意到,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塞给魏枞应的。
魏枞应重新把小纸条从时筠手里拿走,揉成团之后丢进垃圾桶里,他带着时筠拐进另一条路:“走,我们去放河灯。”
扎花灯的店铺老板黑心得不行,这四周为了防止有人搅乱花灯市场,所有老板都统一好了价格。
在哪家买都一样。
时筠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被人写完给自己笔,最后忍痛从包里拿出了眼线笔,递给魏枞应之后,让他言简意赅一点:“学中文的人,浓缩成精华。”
他握着笔,让时筠将笔盖扯下来,看着红色的许愿纸,想了想好一会儿,最后提笔。
时筠没看他写了什么,等他写完卷好了塞在红灯里之后,把笔还给了时筠。
他同样也没看时筠的,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将两个人的花灯里的蜡烛都点上。
河边放完河灯的人还不走,时筠怕挤的时候把人挤下去,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空位置,将手里的花灯放在河面上。
手指触碰着暖热的河水,看着她那盏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花灯在河面上晃晃悠悠,她抬手挥动河水将花灯送远。
起身刚走,她感觉脚后跟被人踩到了,迈步的惯性让她抬腿,随后脚上一紧然后一松。
鞋底留在了原地,时筠足尖踩着还残留夏日余热的路面。
成仙很容易,只需这一秒,便升为赤脚大仙。
鞋已经报废的不能穿了,而罪魁祸首不知道是河边的哪个人。她单脚蹦过去,捡起鞋底妄图再拯救一下。
魏枞应放完花灯,看她金鸡独立站在那里,走到她跟前将脚伸过去才她踩着,从时筠手里拿走那双凉鞋来回打量了一下。
“好嘛,刚许愿你以后万事顺遂,结果立马就倒霉了。这花灯的诈骗程度是必须明年上三一五举报它的那种。”
时筠踩在他的球鞋上,原本还在为自己的倒霉难过,听到他说出了花灯纸上写的心愿一怔。
他将时筠的包调整了一下位置:“走吧,背你回去。”
入目是古镇老街上张灯结彩的画面,他站在殷红的灯笼下面,比什么都昱耀。四周人山人海,路过他们的人下意识地侧身避开。
时筠趴在他肩膀上,虽然是夏天,但是他身上没有什么难闻的奇怪味道,抽了烟,但是身上没沾上多少烟味,汗臭味也不重。
她下巴搁在他肩上,能看见他的侧脸:“魏枞应。”
他嗯了一声:“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在花灯上面写我?”时筠问他。
魏枞应将她往上抱了抱,手托着她,防止她从自己后背上掉下来:“因为我没有什么愿望。”
他不需要发财,也不需要长命百岁。情情爱爱对他来说也是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魏枞应继续说:“所以,保佑你咯。”
然而感动变成了难过,就像是烤箱里烘烤的面包,最后焦了变成了碳,吃上去苦苦的。
那一刻时筠不知道自己是难过他不想长命百岁,还是难过那个和他相似的人想长命却已经不能百岁了。
她的下巴从魏枞应肩头离开,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夜风将他的短袖的袖子吹鼓。
下一秒,魏枞应感觉肩膀一沉,她重新靠回自己的肩头。魏枞应看不见她的表情还是能感觉到她突然产生的不开心。
“时筠。”他喊她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一声很闷的‘嗯’。他以为她所有的不开心是他所看见的那些,无法抢救别人所以没有选择继续念书,还自责自己害了自己妈妈。
“不要自虐不要批判自己,你要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没有继续念书,克服不了没有办法抢救别人的心理阴影,这对阿姨来说才是最难过的吧。”
夜风捎上他的话,带着夜间的凉爽一起吹向时筠。
他说她就是没有办法正视死亡才会这样:“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别为我难过。”
可能是因为叛逆期的时候正巧出了国,西方的及时行乐派对他的影响比较大,他虽然不能跟骑士一样策马向前,但是前半句‘对人生对死亡给予冷然一瞥’他可以。
他想时筠也对这些给予冷然一瞥,她自己困住自己太久了。
虫鸣从沿街的绿化带里传出来,古镇老街上的热闹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了。
回酒店的路有些长,魏枞应一直背着她,感受着后背的重量和温度。
或许在这个求神拜佛保平安保财富的时代里,他这副样子太格格不入了,就像是载雾的一座孤岛,有海面航行的船只停靠,但那些船只最后又会离开雾瘴弥漫的岛。
魏枞应那些话都没有得到后背上的人的回应,他像个小老师,在讲完一加一等于二的真理之后,问:“知道了吗?”
不知道。
她有很多都不知道。
比如不知道他花灯愿望是自己时产生的那一份感动是魏枞应给的,还是那张脸给的。
魏枞应说她有的时候太心软了,容易对一个人感情迸发不是什么好事。
时筠闷闷不乐:“是吗?”
他反问:“不信?”
魏枞应让她马路对面。
时筠顺着他的指示看向马路对面,在一盏盏路灯灯光交替之下,是熟悉的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是在饭店买手绳给他们的老奶奶。
这里距离老街已经有段距离了,时筠没有想到他们卖手绳居然卖到这么远的地方。
下一秒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了过来,停到了那一老一少的旁边。羞怯内向的孩子兴奋地喊着:“爸爸妈妈。”
上当受骗了。
时筠蹙着眉看着街对面阖家欢乐的莫名,那小汽车一开,哪里还像是需要筹集学费的样子。突然想到当时买手绳之后,餐馆老板上菜时候的笑容,原来是老惯犯了。
她失落:“怎么这样。”
魏枞应笑:“难过了?感觉被欺骗了?”
时筠撇嘴:“有点难过,毕竟爱心被利用。”
魏枞应扭头瞥了她一眼,打趣:“那我现在提前和你说好,我等会儿回了酒店房间也是要跟你收利息的。我不当什么善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