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筠卡着开头,陷在瓶颈期里,他往自己枪口上撞:“你什么时候还成个爹系男友了?”
魏枞应看她坐直之后,手还没有收回去:“我不是。”
时筠我打字的手停了,斜睨。
在时筠的视线里,他笑:“我是实干派,能干的男友。”
听着实干能干这两个词,时筠觉得百分之两百被他扭曲了意思。
说他流氓,他这回倒是不承认了,拿鲁迅的白胳膊来引经据典。
学业为主,魏枞应没再闹她,她安静地写着文章,魏枞应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她随意地扎着头发,身上那股子因为发型和针织衫的休闲打扮突然多了一份浑然天成的亲近感。
魏枞应突然有点想念她的怀抱,他这一刻也想像每次事后都要他抱的时筠一样,他想被她抱一会儿。
他的手又开始动了,手指戳了戳时筠的胳膊。写论文的人没有看他,打字的手也没有停:“怎么了?”
“没什么。”
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但是时筠不相信。指腹搭在键盘上,光标还在最后一个字的后面闪烁着。
这几天相处下来,魏枞应也知道了她实习得很不顺利。但是她没有和他大吐苦水,只是模糊知道她有心结。
时筠不愿多说,反问他:“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吗?”
至少从时筠来的这一段时间,每天给他打电话的人不是那几个朋友就是张光炜,其余的再也没有别人。就算不知道他住院,但是家里人连日常的关心都没有。
魏枞应没有瞒着她:“我全部都拉黑了。”
他一点都不想接到那些人的电话。
魏枞应能感觉到时筠其实很累,在医院实习以及赶文章,实习挨骂,文章被拒,这些事情已经将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消耗了。
有一天她刚在病房的卫生间洗完澡,就接到了急诊传唤的电话。
一辆载着四十个人的大巴车在附近发生了侧翻。
全院能传唤回来的人都被喊过去了,时筠第一时间赶去了急诊。然而迎接她的是一个胸口被座椅金属固定支架贯穿的伤患,穿着仿佛是从皮肉里长出来的金属钢筋,她给几个住院医打着下手,但是她差点搞砸了。
导师得知之后臭骂了她一顿,告诉她再这样还不如不要再当医生了。
时筠除了道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当时差点就酿成医疗事故了。手软腿软地打着下手,看着面前的病人脑子里却播放着自己以前车祸时候的画面。
第二天她偷偷去重症监护室看了那个病人,很遗憾,当天下午的时候时筠第一次以一个医生的立场去面对一个病人的死亡。
一个学姐来安慰她,让她一定要去习惯这种感觉。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魏枞应已经睡着了,她的电脑还摆在床头柜上,已经息屏了。
随便按了一下按键,屏幕亮起,是她改了一遍的被退回来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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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枞应在时筠的照顾下恢复得很不错,剩下的就需要回家静养了,然后定期去到医院做体检。
出院那天,魏枞应坐在病床边,看着帮他收拾东西的时筠,他帮不上什么忙。时筠建议他最好还是找一个护工,毕竟她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全天都能待在他身边。
她说护工得挑专业一点的,能帮忙照顾他进行科学复健的那种,于是挑选护工的工作交给了时筠。
首府的天气一天天开始变热,魏枞应把自己的车钥匙给了时筠,让她上下班以及去实验室之后过来过夜更方便一点。
时筠一开始推脱了,后来他态度挺强硬之后,时筠还是把车钥匙收下了。
护工负责起了魏枞应的一日三餐,有时候魏枞应还会提醒护工多做一份放在冰箱里,时筠晚上回来可以吃。
护工人不错,就是嘴巴碎。
跟林枋一样是个话多的人,他喜欢聊天,总问魏枞应一些涉及的问题。
时筠在手机上设置了备忘录,上面记录了魏枞应回医院复查的日期。
那天她要上临床,拜托了护工把魏枞应送去医院。
第八周的复查之后,医生说魏枞应恢复得很不错,时筠忙完之后在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找到了等她的护工和魏枞应。
魏枞应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时筠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又问护工,以为是他身体出问题了。
结果护工告诉他是今天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碰见了一栋楼的邻居。
邻居说的话让魏枞应不开心了。
大妈就一个相貌出众的小伙子却是个残疾人表示了深深的惋惜。在魏枞应告诉她自己只是出车祸了而已,大妈才没说什么。
护工不会开车,于是他们打的网约车去的医院。护工将轮椅搬下台阶,他自己拄着拐杖走到车边。
在小区门口又碰见了电梯里的大妈,大妈看见了拄着拐杖的魏枞应,刚才自己在电梯里的解释仿佛只是个摆设,大妈又在那边说:“哎,是个瘸子。”
听着护工的转述,时筠没良心地笑了。
轮椅上的人脸更黑了:“回家了。”
首府已经进入五月中旬了,二十多度的天气,温度和捎带暖意的风都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看今天天气很好,问魏枞应要不要去晒太阳。
魏枞应不太爱出门,他不怎么喜欢坐轮椅,也不喜欢被人侧目的感觉。
尤其是上次他坐轮椅去复查,在电梯里遇上一个问东问西的大妈。
时筠站在阳台上,打开阳台的窗户,感受着十一楼的风:“你不去吗?天气真的好好。”
他拒绝。
时筠将纱窗关上:“那我自己去。”
“你难得休息,你就不能坐在沙发上陪陪我?”魏枞应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空位置。
沙发上还有时筠拿了但是没有看完的诗选,她走过去,没坐下而是把那几本书都拿走,然后在书架上归位。
“我想下去走走。”时筠将书放好之后还是没走到沙发旁边。
最后魏枞应还是不肯下楼。
樟树重新长出嫩叶,时筠路过绿化带的时候看见了里面的四叶草。
停下脚步,弯下腰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拨弄了一下,看见了好几个四片叶子的四叶草。
她将那些全部摘了下来。
摘了不少,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在楼下呆了半个多小时,拿着一大捧采的四叶草回去了。
魏枞应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挪回了卧室里的。
护工在厨房间准备晚饭,时筠打开了卧室门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献宝似的将手里的四叶草展示给他看。
“送你了,四叶草,幸运的。”
魏枞应靠在床头上,抬手从时筠手里拿起一棵四叶草,手指捏着茎身,指腹一碾,四叶草的叶片转动。
他轻笑:“你采的时候是不是发现那一丛里有很多四叶草。”
时筠点了点头。
魏枞应随手把四叶草往床头柜上一丢,但是他没注意那边有一个烟灰缸,四叶草已经丢进去了:“傻,这是田字萍,所有田字萍都是四片叶子的。代表幸运的四叶草每个叶片上都能看见细细的脉络还有v形的纹路。”
“是吗?”时筠看着烟灰缸里的冒牌四叶草,看了好久。
专注又像是发呆的神情让魏枞应有点摸不到头脑。
魏枞应反应过来多少是她的心意,正想解释的时候,只见她随手将手掌心里所有的田字萍都丢进了垃圾桶里:“是我搞错了。”
所有的一切都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