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处临幸宫里的女人,还特意找了生儿子的方子想多要几个儿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始终觉得我出身卑贱,诚儿不堪大任?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你用来打压世家的一个借口,上官玥也好,你母后也好,整个朝堂上上下下,都觉得你是爱我昏了头,可你真的爱过我吗?”
不等李明开口,柔妃便笑着开口:“你没有。”
“你心里,我也好,诚儿也好,都只是一种手段,今日你既然要我死,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诚儿是你唯一的选择,”柔妃笑容里带了几分疯狂,“如果你想让李氏摆脱上官家的压制,李明,诚儿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
李明面上瞬间变冷,柔妃面容上笑容很温柔:“陛下,您不会再有儿子了。”
听到这话,李明睁大了双眼,柔妃靠近他,声音很轻:“这么多年,打从诚儿之后,您再也没有过孩子,”柔妃眼神温柔,“您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萧柔,”李明不可置信,“你做了什么?”
萧柔没有说话,她眼里的笑意带了一种蓄谋已久的疯狂,这种沉默肯定了李明的猜想,他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一把掐在萧柔脖子上,将萧柔整个人按在地上,他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暴喝出声:“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你这个贱妇!”
萧柔被李明掐着脖子,她却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明明濒死的是她,弱势的是她,但李明却有了一种位置颠倒的错觉。
她欺骗他,她憎恨他,她利用他,这么多年。
李明看着面前女人的笑声开始变成艰难的呼救,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涨红,看着她伸手奋力去抓他,在他手下一点点失去生息。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年少时在冷宫时第一次见萧柔。
她跪在地上,怯怯生生抬起头,轻轻叫他:“殿下。”
他突然就失去了力气。
也不久是一愣神之间,萧柔猛地推开他,而后趴在地上,激烈咳嗽起来。
等缓了许久后,萧柔撑着自己,笑着起身。
她捂着脖子,笑着道:“怎么,下不了手,还是杀不了我是不是?”
“李明你知道你这辈子为什么这么窝囊吗?”
“要说狠,你不够狠。”萧柔嗓音沙哑,“要说善,你不够善。作为一个君主你不仁,作为一个儿子你不孝,作为一个父亲你无情,作为一个丈夫你无义。”
“你明明就自私透顶,又偏生还带几分良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好好当个窝囊废,上官氏也能保你一世无忧。可你偏生又不甘心,折腾半辈子,你折腾出什么来了?”
“你一辈子可笑又可悲。折腾一辈子,众叛亲离,一无所获,李明,”萧柔笑着转身,满是讥讽,“你就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说着,萧柔往大殿之外走去。
李明静静坐在高座上,好久后,他缓缓抬头,看向远处的北燕塔。
北燕塔的风铃在风中叮铃作响,他看了好久,终于才回过神来。福来小心翼翼走进来,见屋里一地狼藉,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折子,来到李明面前,小声道:“陛下,柔妃娘娘已经押送至刑部,您还好吧?”
李明没说话,他低着头,福来不由得又唤了一声:“陛下?”
“将萧文叫进来,”李明抬头,疲惫道,“朕有话要同他说。”
萧文是柔妃的侄儿,福来动作顿了顿,恭敬道:“是。”
福来应声之后,又忍不住多看了李明几眼:“陛下,您……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宣太医?”
李明听到他的话,抬头注视着他,福来被李明看着,手心不由得有了些汗,李明看了他许久,突然出声:“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十一岁?”
福来暗中舒了口气,他恭敬回答:“奴才十岁。”
“你老了。”李明笑起来,福来也跟着笑了,“毕竟已经快四十年了。”
“福来,”李明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北燕塔,“人要是不会长大,就好了。”
福来没说话,李明声音很缓:“当年朕修北燕塔的时候,真挺高兴的。”
那时候他刚和上官玥成婚,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世家掣肘,什么叫平衡朝堂,什么叫帝王心术。
可四十年,太漫长了。
漫长到足够一个柔弱少女变成欲壑难填的奸妃,一个明媚闺秀变成冷漠保守的皇后,一个温和皇子变成软弱可悲的帝王。
他觉得时光如刀,他一回头,都认不出谁是谁了。
萧柔从大殿走出来,就再也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