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李蓉在不断的自我安抚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许久后,车夫见李蓉久不出声,终于忐忑询问:“殿下,去哪儿啊?”
李蓉缓了片刻,才低哑开口:“去湖边,找条船,去南风馆里找几个找的好的公子。会吹拉弹唱的最好。”
车夫听了李蓉的话,也不敢多说,只能按着李蓉的吩咐安排下去。
李蓉闭上眼睛,闭眼调整着情绪。
不当如此,何必如此。
李蓉朝着湖边赶去时,裴文宣自己回了公主府。
离开李蓉,他情绪便平缓了许多,他径直去取了折子,低头想要批着折子冷静一些。
他不能把李蓉吵架的话当真,他也不能真的放弃李蓉。
李蓉虽然骂得难听,但有一点说得没错,他需得找出其他的法子。
他把折子铺开,一面看着文书,一面思索着方案,同时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总和李蓉这么争执。
只是没过多久,童业就冲了进来,急道:“公子,不好了,殿下去了湖边,租了一条花船,叫了许多南风馆的公子过去。”
裴文宣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垂下眼眸。
“不妨事。”裴文宣冷静开口,“人多出不了什么事儿。”
“不是,”童业跪下来,震惊道,“公子你什么毛病?就算出不了什么事儿,您也不能这么看着公主乱来啊?有一就有二,今日人多,明日人少了呢?”
“出去。”
裴文宣声音冰冷,他不想在这时候听李蓉这些是非。
童业见裴文宣不理,不由得着急起来:“公子!”
“出去!”裴文宣大喝出声,童业震惊看着裴文宣,裴文宣捏紧了笔,眼中带了几分克制着的怒意:“还要我说多少遍?”
童业呆了呆,便知裴文宣是怒到极致,他抿了抿唇,也不说话,跪在地上行礼叩首,便退了下去。
等屋里再没了他人,裴文宣转头看着折子。
可他看不下去,他满脑子都是童业的话。
她去花船上,她叫了许多南风馆的公子。她要做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在逼他!
她欺他忍让,便步步紧逼,他不和离,她就逼到他的底线去。
她宁愿逼走他,也不想让他失了皇帝的恩宠。
他算什么?他在她心里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一把好刀,一把有那么几分喜欢、又有用的利刃,有需要她留着,没有用就扔掉。
无数极端的想法回荡在他心头,他一时都记不起李蓉平日的好来。
周遭无人,他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一把推翻了案牍不算,回头便抽了挂在旁边柱子上的剑,便朝着屋中一顿胡乱挥砍下去。
李蓉每一句话,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割在他心上的利刃。
她从来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喜欢他。
而他远比自己以为的无能。
他卑微,他无用,他无能,他凭什么想要一份感情?
而她也并没有不在意他,要不是他裴文宣还有几分才华,她还会嫁给他吗?
他为什么要困在这里,为什么要去守一个反复伤害着他的人?
为什么不辞了官去,回到庐州,为什么还要在华京这一摊淤泥里,陪着她苦苦挣扎?
她不过笃定他舍不得她,她又凭什么让他舍不得她?!
他从未这样愤怒失态,一剑一剑挥砍过屋内的东西,把屋内的书桌架子砍得一片狼藉。直到最后,他将书架上的盒子被砍成两半,一堆纸页从被锁着的盒子里散落开去,他一眼看见那些纸页的字迹,骤然停住了动作。
纸页缓缓飘落而下,像是雪一般散落到地面,裴文宣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地面上的纸页。
每一张纸上都写了许多字,是与平日书信完全不一样的口语,书写之人似乎并没有想过要将信件送出去,所以写得格外随意,不仅没有敬称落款不说,句子与句子之间甚至还有些毫不连贯的随意。
裴文宣半蹲下身去,捡起纸页来,目光落到上面的字上。
第一张写——
“裴文宣,你还好吗?我在宫里等着你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虽然也觉得无所谓,但还是会害怕。算了,其实这信也寄不出去。我同你说实话吧。你不回来,我怎么可能无所谓呢。”
第二张写——
“裴文宣,其实有点后悔让你出华京了,督查司不要也就罢了,你不回来,我去哪里找你呢。”
第三张写——
“裴文宣,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他们不知道你这个人,有厉害,多聪明,那些出身于云端的人,怎么能知道,破开石头的嫩草,有多么惊人的生命力。而且,我还在华京呢。”
第四张写——
“裴文宣,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
一盒子的信,虽然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可裴文宣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应当是李蓉被关在北燕塔时写的。
她被关押的时间并不长,可信有这样多,可见这个姑娘,每日耗费了多长时间,在给他写信上。
他一时不由得想起李蓉平日的模样,她在他受伤时给他喂汤,帮他穿衣服,同他一起包饺子,在酒后为他配一碗养胃的醒酒汤……
她其实一贯不像普通姑娘那样,会把感情的事放在口头上,甚至于在书信之间,她都鲜少提及。
但她会为他被刺杀怒而设计蝴蝶峡,逼走谢兰清。为了讨好他去四处找人,为他求个考功主事的位置。
他怎么能说她只爱权势呢?
意识到这件事的刹那,他猛地惊醒,慌忙起身,提着剑就冲了出去。
等静兰回屋找裴文宣时,还没到门口,就看静梅急急上前,慌道:“姐,不好了。”
“怎么了?驸马呢?”静兰见静梅的模样,便知不好,提了声道,“他人在哪里?”
“驸马,驸马,”静梅喘着粗气,“方才提着剑,提着剑冲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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