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平静道:“拿回去吧。”
“还是不了,钱够用就好,拿多了就直不起腰了。仙师之前给的,日后家里也会如数还给仙师的。”关小娘笑起来,将钱袋递给秦衍。
傅长陵一见关小娘又给秦衍递东西,怕秦衍去接,更怕关小娘硬塞碰到秦衍,忙又伸手去接。这次上官明彦看不下去了,似是觉得傅长陵总抢东西不太好,赶忙伸手去把钱袋接了过来,干笑道,“够用就行,关小姐,要是有什么难处,去福来客栈找我们就好。”
关小娘羞涩笑了笑,看了一眼秦衍,似是不好意思道:“若是无事,能给诸位恩公去弹几首琵琶吗?”
“不用了,”傅长陵赶紧道,“我们都是俗人,听不懂的。”
“你若愿意,”秦衍开了口,平淡道,“可以来。”
傅长陵:“……”
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给他了。
关小娘抿了抿唇,笑着道:“那改日再见。”
说着,她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关小娘停住脚步,又转过头来,看向秦衍,有些好奇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傅长陵正要开口表示不当问,上官明彦便手疾抬手捂住了傅长陵的嘴,傅长陵瞪着上官明彦,上官明彦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傅长陵,秦衍看着关小娘,只道:“姑娘请讲。”
“你我只是初见。”关小娘小心翼翼道,“仙师对我,为何如此关照?”
秦衍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她,关小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若是不方便……”
“你我似是见过,恍忽是在梦里。”
他肯定出声,关小娘愣了愣,随后红了脸,也不追问下去,行礼便小跑回去了。
关小娘跑了,傅长陵盯着上官明彦,眼神里是威胁,上官明彦干笑着退了下去,艰难道:“我……我也是为了你的颜面着想。”
傅长陵看了看秦衍,又看了看上官明彦,嘲讽一笑,也不搭理他们,转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傅长陵抱着手里的伞,似乎是想起什么来,又折了回去,把伞递给上官明彦,怒道:“拿着,人家送的伞,可不能辜负了。毕竟是梦里都见过的人,就算是送的伞,也得好好关照!”
上官明彦抱着伞,颇有几分欲哭无泪,他看向旁边秦衍,秦衍不动声色,傅长陵一时气上心头,转头就走。
他一个人走了好久,也不见身后人叫他。秦衍不叫住他,他便觉得自己不能停,若是又停了回去,岂不失了颜面?他又气又恼,在太平镇里横冲直撞,就是不回客栈。
上官明彦见他走远了,迟疑着看向秦衍:“师兄……”
“不用管,”秦衍淡道,“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着,秦衍便领着上官明彦一起回了客栈,而傅长陵自己在外面晃了许久,也没见秦衍用玉佩传音叫他回去,顿时更加委屈了。
他打定主意了,秦衍要是不来请他,他绝对不回去。
因着是过年,各处饭店酒馆都已经停业,街上家家户户关着门,偶尔听见些房门里传来些喧闹声,整个城镇似乎都在偷着热闹,就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甩下来。
他一个人像孤魂野鬼,在小镇里穿梭了许久。
小镇里下起雨来,他也顾不上,就一个人走在雨里,雨水湿了满身,他走得累了,也疲惫了,干脆就随便找了一个台阶,自个儿坐了下来,看着细雨纷飞。
他觉得自己也是给自己找罪受,其实人家秦衍也说得清楚,这辈子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是喝了哪门子的海水,能管得这么宽?
秦衍这辈子大概率或许是喜欢一个女人,他也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稳定的家。他本想要的,就是他给不了的。秦衍做错什么了么?只是遇到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姑娘,和人家多说了几句话,又碍着他什么事?
可他还是觉得难受,心里扑腾扑腾冒着酸水。
他是秦衍师弟,秦衍也说了会把他当兄弟,有这么不在意兄弟的么?
为了一个见了没几次面的女人,这么啪啪打他脸,连上官明彦都看不下去了。
他生气了,出来了这么久,外面下着雨,秦衍就没想过他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冷着,会不会不高兴?
傅长陵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着,重活这辈子当真没半点意思,再遇着秦衍,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闭上眼,靠在旁边冰冷的石狮子上,抱着自己,打算就这么睡一晚上。
睡一晚上,把心睡冷了,或许就清醒几分了。
然而靠了没有多久,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就听见了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远远看到一簇光。
那光在蒙蒙细雨里,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暖色来。傅长陵静静看着远处那个人,他一手撑伞,一手提灯,白衣在细雨里似乎染了湿意,风吹过也不见半分摇动。
他一步一步,好像是走在他的梦里,最后来到他的身前,而后定住脚步。
他的身形遮住了飘来的雨丝,让这夜里有了几分难得的温暖。
秦衍静静注视着面前人,语调里难得带了几分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开口道:“怎么,还不回去么?”
“不回去。”
傅长陵扭过头,低声道:“你下我面子,我回去。”
秦衍不说话,他静静站着,这样的沉默让傅长陵有一些慌张,他怕秦衍就这么转身走了,他当真就没台阶下了。于是他赶忙又道:“不过看在你亲自接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秦衍得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清莲一般的面容,在夜里轻轻展开,傅长陵看得愣在原地,随后就听秦衍道:“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大人大量,愿意屈尊降贵,随我回去了?”
傅长陵有些听不清。
他呆呆看着秦衍带着笑意的神情,好久后,才反应过来。
他被自己这呆傻的举动羞到,轻咳了一声,扭过头去,低声道:“倒也不必。行了,走吧走吧,冷死了。”
秦衍点头,举伞转身,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轻划过弧度,每一个细节在傅长陵眼里,都美不胜收。
细雨轻轻飘洒而来,一时之间,傅长陵竟仿佛是忘了自己是仙人之躯,能驱雨避寒,反而是问了秦衍一句:“师兄,我能和你挤挤伞吗?”
“嗯?”
秦衍抬眼,见傅长陵湿润的衣衫,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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