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真脑后,响起了细微到足以令人忽略不计的风声,少年脸上,也扬起了得意的甜笑。
一个无名小卒,一个空有点本事就傲气起来的货色,竟也想来忤逆我么?
他漫不经心地想,必须给点教训了,蝼蚁抬起头看着天,就自以为有了可以触摸到天空的错觉,然而蝼蚁毕竟是蝼……
“噬金络新妇,这就是你拿来暗算别人的手段?”
耳畔忽然传来问话声,这一下不遑于惊雷,令少年当即跳起来,惊骇地瞪着易真。
易真改变了肤色容貌,他的手自然也少不了伪装。那两根线条修长,唯有皮肤粗糙的手指上,正挟着一只八足蜷起,金光闪闪的小蛛。
易真熟背毒经,这不代表他对武侠体系之外的毒物就不感兴趣,不多加了解了。产自战争天马星系的噬金络新妇,通体金黄,蛛腹窄瘦,足肢颀长,它以生活在金矿边的伴生矿虫为食,一只成年的噬金络新妇,体内往往会沉淀大量的金元素,因此受到众多星际收藏家的喜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收录进了宇宙濒危物种名册中。
同时,它的攻击也是致命的,能够直接溶解金属的毒素,切割黄金的口器,任是谁被咬了,都少不得要在生死线上挣扎一番。
但这一刻,易真已经夹住了这美丽而致命的小东西。
它虽然蜷起了足肢,可它还没有死,噬金络新妇的性情残暴,攻击猎物就是它的本能。此时,它还在易真的两指间转来转去,激烈挣扎,想要在两根指头上留下一口咬痕。
少年的神情阴晴不定,怒火在他眼中滋滋燃烧,养成这样一只指哪打哪的小宠物,意味着要花费许多心力,许多金钱,不过,他的怒火却不是为了这只落难的小宠物,而是易真。
他似乎从未遇到过胆敢像易真这样对待他的人,刚才他的眼神像烧着了,现在他的眼神则像淬了毒。少年很想发作,可惜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运输舰上禁止选手私下斗殴,如有违纪者,当场就得被扭送回返程的航线上。
他哑声说:“我会叫你好看的!”
易真平静地冲他点头,手指仍然夹着噬金络新妇,没有丝毫松开归还的意思:“我等着。”
少年气冲冲地跑远了,易真打量着手中的意外之财,不由笑了一声。
[玩家,你觉得这个人像穿书者吗?]
“一开始像,后来不太像,”易真说,“与其说是穿书者,不如说这是个被宠坏的熊孩子……权贵家的熊孩子。”
他眼中带着讥讽之意,打开了腰间的芥子豹囊,将噬金络新妇扔了进去。
漫长的下落过程,噬金络新妇头晕眼花,坠在一片黑暗中,最终撞上了一座小山般零零碎碎的钢片堆,摔得啪啪响,滚了好多圈才停下。
它爬起来后,满心的戾气无处可去,不由在原地团团乱转,锋利的尖脚嗒嗒点在钢片堆上,发出金属相击的细碎声音。
饥饿的食欲在它体内乱窜,它在钢片上咬了一口,毒液渗出,将钢片也腐蚀得冒起烟气,可这丝毫不能缓解它的焦渴。
好想……好想……
它忽然感到了空气的震颤,那是气流搅动的风压,同时嗅到了一股冰冷的气味,像雪一样,激得它全身发疼。
噬金络新妇已经称得上是小型生态圈里的顶级掠食者,然而这一瞬间,它竟怕得瑟缩发抖,不敢再动弹一下,就像来了什么天敌……或是激活了遗传在基因里的惧意!
进食时间到了,昆虫的生物钟都是异常准时的。三笑蝶停在饲养员安放的花蜜小罐上,安详地嘬嘬嘬,而那堆小山也蓦地动了,纷纷如雨滑落的钢片中,“噌”地亮起了三对豆豆眼。
好想吃肉啊!
蚀骨灵蝎伸出前螯,啪地夹死了噬金络新妇,送到嘴里,嚼嚼。
呸呀!这什么东西,难吃死了!呕呕呕!
“马上就到了,”易真含笑摸了摸芥子豹囊,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在他眼前,那颗蓝绿交加的美丽星球已经映在运输舰的舷窗上,“再等等,很快就放你们出来。”
他话音刚落,运输舰的舷窗就开始依次关闭,所有人被勒令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舰群穿越大气层。
易真背着鹰狼弓,静静坐在床上调息理气。他被分在靠后下船的批次,这么多考生,不是一天两天,一批两批就能送完的,他想下船,只怕还得等上好一阵子。
果然,整整十七个小时过去了,他的房间终于亮起了可以下船的讯号灯。易真穿上统一配发的降落服,默不作声地汇进人流中,来到下舱口。宽阔的出口处,正停靠着数以千计,可供五人乘坐的空置浮游机。
易真上了一架,随即,他的身旁和身后也都上满了人,负责检查选手空投的考官双臂一招,懒洋洋地道:“祝大家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