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消化

祁让谨记他哥的教诲,老太太没动过的菜不动,勺子筷子轻拿轻放,尽量不碰到餐具,但不管他多么小心,还是偶尔会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祁让总能余光瞥见老太太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这已经不是吃饭了,是酷刑。

祁让只觉得咽下去的土豆跟石头一样坚硬,喝下去的汤像石油一样厚重,估计十天半个月也消化不干净这顿饭。

没吃两口,桌上一半的菜都还没动过,祁让已经饱了——心理层面上的饱了。

祁让也不敢直接撂筷子说自己饱了,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几乎是发五秒钟的呆才会吃一口菜。

对面的云秀春本来就一直注意着祁让的动向,发现他只吃了几口就放慢速度后,不禁有点担心,忍不住问道:“让让怎么不吃了?不和你的胃口吗?”

话音未落,老太太犀利的眼神一下子落到了祁让身上。

祁让尴尬地把碗里被他用筷子夹成拇指大小的土豆塞进嘴里,顶着压力回道:“没有,挺和我胃口的,就是今早吃得有点多,还没怎么饿。”

“早上吃的东西能顶什么事?再多吃点吧,下午还有那么长时间呢。”云秀春劝道。

“可是我真觉得饱了。”

“你才吃多少点啊就饱了,还没有你以前吃的三分之一多呢,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祁让一时都不知道该感谢他妈关心他,还是该吐槽他妈要害死他了,因为云秀春一直问问题,饭桌上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尤其是老太太和他爸的视线,简直跟两座大山似的压了过来。

他一边巴巴地看向哥哥求救,一边艰难地吐字回答:“没有,我身体挺好的,就是不太饿。”

“不想吃就不吃了,”祁月白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说道:“下午饿了再让厨房里做点就行了。”

祁让得救一般欣喜地放下筷子,“好嘞。”

“祁月白!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一碰到祁月白,云秀春的理智值就掉得特别快,当着老太太的面儿直接摔了筷子,“让让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还不让他吃饭!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让让不想吃,强迫他吃只会让他更难受。”

“你懂什么?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人怎么可能不吃饭?倒是你,竟然叫让让别吃了,你就巴不得让让饿出事儿是吧?”

两个人在这一来一回的,直接给祁让听懵了,他实在没办法理解他妈对哥哥的态度,既然能同意他们结婚,关系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才对。

可事实上,从回到老宅见到云秀春的第一面开始,她就对哥哥表现出了极大的厌恶,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来看待他哥的一言一行。

老太太表面上是在皱眉看着几乎要吵起来的两人,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祁让,发现祁让的神情明显变得震惊之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终于舍得开口道:“行了,吃饭呢,吵什么?”

云秀春明显不服,一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刚说了个“可是……”老太太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不想吃饭可以走,别打扰大家吃饭的兴致。”

“这难道全是我的错吗?你就是听不到祁月白刚才说了什么是吗?”

“祁让说他吃不下了,那你还想怎么样?”

“那也不能……”

祁崇运握住妻子的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话,“算了,让让是个成年人,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就别关心则乱了。”

云秀春还是有点不乐意,但祁崇运捏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楞是把她的理智唤了回来。

她看了一眼祁让,发现让让眼中全是对她的误解和惊讶,不禁悲从中来,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撂下一句“我吃饱了,那你们慢慢吃。”便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