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处地洞,里面很小,都是鸟毛。
手里的铁签本能的抬起,警惕的看向被堵住的入口缝隙。
苏醒后,他成为了城内城外,唯一的幸存者。
从此之后,在这场灾难中艰难活下来的人,将这半张人脸,称之为……神灵。
这残面具体到来的时间已无从考究。
整个世界具体多大,少有人知晓,唯独那苍穹上威严的残面,带着强烈的震慑,所有人抬头可望。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黑暗中,他摸着竹简上的字迹,眼睛里似有了一些光,随后坐正了身体,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外界,一片漆黑,唯有恐怖的嘶吼,时强时弱,于耳边回荡。
但还是晚了。
将镜子一脚踩碎后,他身体一晃,疾驰远去。
少年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缩了缩衣襟,口中发出吸气声。
因为他知道神灵睁眼形成的禁区,在初始的时候会有血雨笼罩,化作结界。
直至,当他路过一处坍塌的屋舍,欲借力远跳时,少年的瞳孔忽然一缩。
苍穹下的世界,范围极为辽阔,处于海外的南凰洲只是其一。
只是许青的脑海里,亲人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他很努力的回想,害怕自己忘记,但也还是在逐渐的模糊。
所以他的理想,就是活下去。
不远处,一辆残破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车辕上挂着一只被遗弃的兔子布偶,随风飘遥
这种称呼,历经多个纪元,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风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这一切,都让他对于修炼时的冰寒,有了更强的忍耐。
残破的镜子内映照出的脸,虽满是污垢,但依稀还能看出,那是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孔。
而形成的标志,就是血雨停下。
但他的手中,始终死死的抓着那根乌黑色的铁签,如一头假寐的孤狼。
这图案很诡异,是一个异形的存在,头大身小,只有一条腿,全身都是黑色,面部狰狞如厉鬼。
直至时间一点点过去,少年不时看向天空,脸上泛起些许焦急,似对他来说,天色的改变,要比那些尸体更恐怖。
将其完全填满的一刻,外面的黑夜,刹那覆盖而过。
于是侥幸没死的他,选择了进入城内。
而神灵所带来的灾难,不仅仅是这些,祂的威严无时无刻不镇压着众生,因为……
唯有极其少量的人与兽,才可以幸存下来。
而只要活着,其他就不算什么。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走出时,一抹微光从他脚前映出,少年低头看去,血泥里有一块巴掌大的残片镜子。
修士并不少见,许青这几年在贫民窟里,曾远远见到过这一类人进入城中。
皮袄有些大,但将他瘦小的身体裹住后,少年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于是他低头看向老人睁着的眼,抬手轻轻遮了一下,使其瞑目。
喉咙里传来阵阵腥涩的味道,但他平静的将其慢慢咽下,顺着喉咙把食物挤压到了胃部。
他们的典型特征,就是在注视他们时,身体会本能产生颤栗。
此刻抬头,许青顺着入口处的缝隙,看向外面。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成了洇墨。
似在回忆以往的经验,最终他拿起一株常见的金创草,将身上单薄的衣衫脱下,露出胸口一道巨大的伤痕。
风,在这一刻似乎更大了,马车上的血色玩偶,摇晃间,仿佛在注视少年的远去。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于是在这城池内寻找了许久后,在五天前,他终于在城主府内的一具尸体上,找到了手里的这枚竹简。
比如一些落魄的学者,会给他们一群孩子教书识字为生,偶尔还会给他们画一些生物图腾,有陆地上的,也有海洋里的。除此之外,就是对亲人的回忆了。
万物枯萎,众生灭亡,百不存一。
一旁的血色玩偶,也因马车的动荡,越发摇晃。
九天前突如其来的浩劫里,他躲在石缝内,与其他惊恐疯狂的人们不同,他冷静的看着苍穹上睁开眼的神灵,看着天际神灵目中,特殊的十字瞳孔,似乎失去了恐惧的情绪。
力道之大,使马车被铁签钉入的部分,也都掀起了一小块。
而此刻,天色也在这神灵残面下,渐渐失去了光明。
他不知道自己成为幸存者的真正原因,或许是侥幸,也或许是……他看到了那道紫光。
好在不久,当他看到远处一间药铺时,少年松了口气,一冲而去。
有心前往,只是身后如雾霾般的黑夜已吞没而来。
只是没有了十三四岁少年人该有的稚嫩,被冷漠取代。
前行的路上,随处可见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他们失去希望的面孔充满了狰狞,好似化作了绝望的气息,想要沾染少年的心神。
因为狩猎秃鹫耗费了太久,今天,他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瞬息间,伤口剧痛如汹涌之潮,骤然袭来,使少年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但他强行忍耐,可额头的汗水,却无法压制,一滴滴顺着脸颊落在暗色的地面上。
在这些正常的药草中,少年仔细辨认了许久。
竹简记录的,正是他所渴望的修行之法。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丝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白色的粗麻布早已浸成了湿红,阴森而诡异。
“应该不远了。”少年低声自语,顺着街头疾驰。
角落里还有一具老人的尸体,全身青黑,靠着墙壁,似来不及瞑目,无神的望着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