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城不算大,总人口估计也就在一两万人,街边小贩也不多,寒冬腊月的,百姓也不怎么出门,都是屯够一冬的粮食,一天一顿,在屋里过日子,不过也有苦工和乞丐,衣不蔽体的走在路上,寒风吹过就冷得瑟瑟发抖。
他们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不知道。
“客官,来碗豆腐脑!热乎着呢!暖胃!”
“客官,我家的饼在坞城可是出名的好吃,您试一个。”
小贩们堆着笑,脸颊冻得通红,还在叫卖。
林渊跟小厮走在路上,跟周围的穷苦百姓格格不入,毕竟是地主家庭出身,原主从小没吃过苦受过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是练字那几年辛苦了点,平常时候都待在室内,不怎么出去晒太阳,是个唇红齿白的富家少爷。
小厮虽然是家生子,仆从出身,但七岁就跟在了林渊身边,日常也就是照料林渊身边的事,能吃饱穿暖,还认识一些字,比一些平民家庭的孩子过得还要好些。
他们两出现在街头,简直就是顶着一个牌子,牌子上书三个大字“有钱人”。
“少爷!”
林渊刚路过一个街口,就被一个衣衫篓缕的女人抱住了腿,她浑身既脏又臭,头发油腻沾满灰尘,仔细看还能看到跳蚤,衣服也跟破布一样,里面还填着干草取暖,她一手抓着林渊的腿,一手把身后的孩子牵出来。
“少爷!”女人哭喊着,“您买了他,您买了他,不要钱!”
“他能干呢!更给您干活!他有力气!”
说着就给林渊磕头,一下又一下,一点折扣都不打,砰砰砰地磕在地上,额头已经渗出了血,边磕头边喊:“少爷,买了他,买了他!”
那个被牵出来的孩子看到娘跪了,他也跪了,跟着一起磕头。
八岁的孩子,已经知道事了,他家原本是农户,去年他爹犯了事,地主就收回了他家的土地,他爹也被打死了,娘就带着他们逃了出来,上头的两个哥哥死在了路上,一个是饿死的,一个是饿的受不了去别人的田里偷菜,被那里的村民打死的。
他和娘一路流浪,到了这座小城,他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在这儿当了乞丐。
可娘的身体越来越差,他每天要的食物只能让他们娘两活命,每天都吃不饱。
原本还有一家粮铺的老板还给他点吃的,现在那家粮铺关门了,他们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昨天晚上,他娘跟他说:“乖儿啊,娘把你卖了,卖去个好人家,能吃口饱饭。”
他问:“娘也卖了,我们一起去吃饱饭。”
他娘只是笑。
她都这个年纪了,生了三个孩子,粗手大脚,也没有姿色,就算想卖去暗门子,人家也不会收她,那些有钱人家或许会买一个八岁的孩子回去,却不会买一个一看就活不了多久的女乞丐。
她想起自己还有家的时候,丈夫是个老实头,总是卖力气干活,大儿子跟丈夫一个样,最笨,但是最听话懂事,二儿子聪明一些,总说自己长大了去城里做点小买卖,到时候把一家人都接过去,过好日子。
一个家,说没了就没了。
要不是还有小儿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来。
最苦的时候,她甚至想跟小儿子一起死,找块石头,先把小儿子砸死,自己再撞死。
可是看着小儿子那双眼睛,她又下不了手,只能抹把眼泪,继续上路。
“别磕了!”林渊拦了几下,没拦住,只能大吼一声。
女人和孩子这才停下,女人一头的血,那双眼睛充满了绝望,她嘶声力竭地说:“少爷,他真的有力气,能干活,他能干活的,他不要工钱,我把他卖给您,给您签卖身契,您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少爷,买他少爷!”
她不是在求林渊买她的儿子,她是在求林渊给她儿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先起来。”林渊扶住额头,有些头疼地说,“起来说话。”
女人的膝盖冻伤了,她咬着牙艰难地站起来,男孩也站在女人的身边,不敢抬头去看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