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手里还抱着一大堆文牍资料,显然是从京兆府运来的。
云泱挑眉问:“这是何处?”
宋银讶然了一瞬,往后看了眼,见元黎默许,方答道:“是大理寺后供寺中官员赁住的宅邸。”
本朝惯例,为了方便在京官员专心事务,不必为生计奔波,会由官方出资,在衙署后面建一排宅院,供本署官员低价租赁。
云泱了然点头,心道果然。
他就说,狗太子鬼鬼祟祟乔装打扮出来,必有隐情,原来是为了和心上人私会呀。
难怪连皇帝禁令都不顾了。
那他欠他的人情可大了。
几个过往仆从见院中立着一个精致漂亮的雪袍少年,腕上束着金环,腰间挂着金线绣制的五彩福袋,颈间还挂着块金灿灿的长命锁,通身打扮富贵而张扬,纷纷朝这边观望。
宋银忙道:“前面诸事已安排妥当,请太子妃还有……诸位贵人随下官去内堂休息吧。”
云泱让他带路。
一行人穿过两进院落,方到前面大理寺办公的衙堂。
身穿各色衣袍的官员来来往往,不断与宋银打招呼,并顺便往云泱身上打量几眼。
宋银带着众人进了一间屋子,屏退闲杂人员后,方正式与元黎见礼,道:“殿下,待会儿下官会和柳大人一道对风奴进行二审,殿下是听审还是先去牢里?”
元黎问了具体审讯时间。
宋银说大约半柱香之后。
元黎道:“先去牢里,再听审。”
宋银一愣:“殿下又要救人又要审讯,恐怕来不及。”
元黎淡淡回:“审讯是你们大理寺的事,孤并无越职之权。”
宋银又一愣,当真有些捉摸不透这位殿下的心思,只能道:“好,那下官这就让人带殿下过去。”
云泱则在打量这间屋子。
见内里陈设虽仅一案并几把椅子,简单沉闷的很,窗外却绿竹幽幽,颇有一番意趣,正打算坐在椅子上休息会儿,就见元黎偏过头,道:“走吧。”
云泱一怔,继而皱了皱眉毛。
不会吧。
这个狗太子,幽会情人还要拉着他一起。
真是有病。
苏煜自昏迷中醒来。
草席特有的粗粝质感隔着衣裳轻轻刮蹭着肌肤,入目处,依旧是昏昏一盏幽灯,鼻腔灌入的,亦是浓厚的潮腐味道,混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脚臭与馊味。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
这一切都一遍遍,冷漠而无情的提醒着他,他仍旧身陷囹圄,置身于大理寺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和那些低贱脏乱的刁民共处一个空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恶劣的居住条件、又冷又硬的饭食、四肢后背因耐不住潮湿而起的湿疹、以及因之而起的各类身体上的磨搓与不适还在其次,最折磨人的,是与之相伴的屈辱,羞耻。
他再不是人人追慕向往的雅兰公子,而是……一个罪人,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