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多方打探,又获悉杜暹的信使私底下见过薛崇训,综合各种迹象,再加上张说对薛崇训以往的了解,便得出判断:薛崇训定然不会向吐蕃人妥协。他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在紫宸殿的御前(高太后)廷议时,张说极力反对和亲,主张对吐蕃进行武力威慑,深得薛崇训之心。
届于张说所掌兵部的多年经验,薛崇训已有意在陆象先辞职后扶持张说上位,让其有权限及时对吐蕃进行战争部署。二人再次联手,在朝里占具了压倒性的决策优势。
至于窦怀贞那厮,虽然努力向高太后和薛崇训靠拢并不顾颜面阿谀奉承,无奈在大事上判断错误,分量完全没法和张说比;程千里则一副不作为的样子,很少提出比较明确的主张,有故意忍让张说的态度。在此状况下,唐廷在西域的政策总算达成了共识。
到得下午,高太后在承香殿召薛崇训相见,下了对吐蕃用兵的旨意,同时受权薛崇训负责回绝吐蕃的和亲要求。这是她第一次决定朝政大事,也因此顺理成章地走上听政问政之路了。
薛崇训从召见的宫殿里走出来,走上飞桥时仍旧低头沉思着什么,以至于步伐十分缓慢,走了足足一炷香(约五分钟)时间还没过一半的桥。随从送他出宫的宦官们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由着他在那磨蹭。
他正琢磨扶张说主持政事堂的各种关节。从可靠性上说,薛崇训认为程千里比张说要靠得住,因为程千里不仅派系明确,而且与薛家有联姻;反观张说虽然几次携手合作,但他出身资历实在有点复杂,以前做过李隆基的老师,必然和李家保留了一些旧的关系。
不过张说却是一个很会揣摩上位者心思的,往往能恰如其分地迎合薛崇训的谋略。薛崇训因此有意扶持他,是因为高太后上位后他计划一系列的调整,正需要张说这样的人出面帮他完成。
想着想着,薛崇训不经意间发现从这飞桥上向西看去景色非常好看,便站在栏杆后面极目看去,真是一派夕阳无限好的景象。只见橙黄的光辉下大明宫的宏伟建筑群尽在眼前,鳞次节比一副盛世之象,叫人胸中顿时一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真漂亮啊。”
薛崇训闻声转头看时,只见是宇文姬远远地站在那里,和他一样站在栏杆后面,眯着眼睛眺望西边的夕阳。
她穿着一身紧身胡服,头上梳成一个发髻戴了一块头巾,和男人一般的打扮。薛崇训忙走了过去,带着笑容说道:“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了,不期在这里遇上。”
宇文姬酸溜溜地说道:“你又要陪表妹(金城)、又要陪侄女(李妍儿),姐姐妹妹的那么多,还会记得我么?”
薛崇训忙道:“最近公务繁忙,也就是晚上回家的时候能见见家眷。去年就叫你搬到晋王府居住,你又不愿意。如果住到安邑坊来,不是每天都能见着了?我又不管着你,你要去御医署也好去给人治病也罢,都由着你。”
“我可不想被王妃管着。”宇文姬没好气地说道,“咱们家又不是多远,你不会过来走走?”
薛崇训道:“宇文公是朝廷命官,我没事就跑你家去见你,总是不太方便……你说李妍儿管着你?别说笑了,她自个还玩不过来,哪有闲心管你,倒是岳母大人……你空闲的时候也时常过来走走,给我岳母把把脉关心下长辈的身体,这是人之常情。”
宇文孝不置可否,又问道:“你没叫我爹做坏事吧?”
薛崇训心道内厂本来就不是干好事的衙门,口上自然不会这么说,只道:“宇文公是朝廷命官,在吏部有籍的官员,办得是正大光明的公务,能做什么坏事?咱们把正事做好,在朝里有立足之地,才能让家眷衣食无忧过得好啊,你想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得了,说话的口气和我爹一样的口气,听着烦。”宇文姬仰起脸道,“不准说这个,我要听孙悟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