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仿佛春泉泠泠,淌过初春冰凌,叫人为之一个激灵,如梵音灌顶。
唐秀瑾抬头看了看阿雾,默不着声,他自然是舍不得。
“说句僭越话,我二哥对音姐姐一片赤忱。”阿雾自己说着都觉得臊得慌,这两人算是婚前就有了私情苟且吧?但是挡不住两人命好啊,屁股后头一大堆为他们操碎心人,“音姐姐若嫁给我二哥,我二哥此生定然不会负她。”
女子一辈子要紧就是嫁对人,即便对方身世显赫,家财万贯,可人若不对,一辈子有是苦头吃。但唐音若嫁给了荣珢,就不必担心这些。再说崔氏这样婆婆也难找,要紧一条是良善,出身也不高,完全不能唐音面前摆婆婆谱儿。
当时秋狝时,唐阁老之所以允了婚事,那是都考量过。
“若唐阁老同意,我爹说了可以分家单过,再想个法子让二哥外调,音姐姐自然也会跟去。”阿雾又下了一子。
唐秀瑾手中白子良久未落,他没想到荣三老爷有这个魄力。如此想来,也不是不可行,再说女生外向,音姐儿心也偏到了荣珢身上,若强为阻拦,只怕她不从反而惹出事来,他对自己妹妹还是有三分了解。再说,这桩婚事,本来当日就是允了,如今生变,唐阁老脸面也不好过,而且是明晃晃地打四皇子脸。虽说他继位无望,可毕竟是皇子。
阿雾见唐秀瑾眉间已有松动之意,又缓缓下了几步,才道:“何况,如今大事未明,焉见得……”阿雾落下一子,白子腹地形成四黑子之势,“焉见得就不能柳暗花明。”
等唐秀瑾再看棋盘,脸色为之一变,明明是大好形势,居然被阿雾釜底抽薪,反戈一击,陷入死地。
阿雾推了推棋盒,“承让承让。”早就想与唐大才子手谈一局,杀他个落花流水,才能报前世“有眼无珠”之仇啊。前世后来,他同顾惜惠花前月下,和诗斗棋,还到处夸谈其妻棋力,真真叫阿雾不忿呐。阿雾是个小女子,必得报仇,哪怕已经晚了一辈子。
唐秀瑾自然雅量高人一筹,笑道:“六妹妹好棋力。”
阿雾眼角抽了抽,你倒是会打蛇随棍上,居然喊起妹妹来了。
“我会试着劝劝我爹。”唐秀瑾当即表态。大局未明,他也觉得不该如此早就下注,何况,以他同四皇子jiē触,实际上他心底觉得四皇子才是大位适合人选,当然这种大事却由不得他们底下人做主,都是圣躬j□j。
阿雾由衷地笑了笑,仿佛春回大地牡丹凌雪而开。
唐秀瑾放桌下手紧了紧,道:“听说六妹妹亲事有着落了?”
阿雾脸色一变,荣珢这个大嘴巴,看她回去不拿鸡毛掸子抽他。阿雾站起身道:“棋局已终,小妹也不便多留。”
唐秀瑾起身目送阿雾离开,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六妹妹,今后若有所需,哪怕千里万里,瑾甘为驱驰。”
阿雾心动了动,以唐秀瑾为人谨慎和内敛,能说出这样话,想来是极不容易,阿雾这是已经走出了亭子,也忍不住回头朝他嫣然一笑。
佳人踪渺后,唐秀瑾失魂落魄地颓然而坐,满脑子都是后阿雾梅枝下,回头对他灿然一笑那一幕。“回头一笑百媚生”,哪只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天下粉黛只怕也再难入唐秀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