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这女孩的倔脾气,怎么可能主动搭理他。
孟庆川原本想,找到机会跟她道个歉,聊一聊,把之前没做完的事都做完,教她弹《卡农》,带她去想去的地方。
可时间总是对不上。他在学校时,叶梓也在上课,他放假了,她学校又在补课,一直没机会跟她单独相处,一晃又是一年多。
……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叶梓就一直在外面打工。她成绩一直不怎么样,家里也没人管她,没报什么希望,她竟然破天荒地过了二本线。
报志愿时,叶梓是自己跑去网吧填的,就这么没商没量的,给自己定了个城市,北京。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她就去启程北京了。
她断掉了跟所有人的联系,孤身离开。
而孟庆川对此毫不知情。
一个普通的暑假清晨,他揉着朦胧的睡眼,拎着油条豆浆从外面回来,正好在小区门口碰到梁燕。
梁燕脚边放了几个大纸箱,正在跟收废品的老太太算钱。
迎面碰上了,孟庆川出于礼貌,还是打了声招呼:“梁阿姨。”
梁燕笑道:“庆川啊,起这么早?我们家叶宸还在睡懒觉呢。”
孟庆川扯嘴角,敷衍笑了下,就上楼了。路过时他顺便扫了一眼那些废品,发现是一些高三的教材和教辅。
一种奇怪的感觉钻进他的脑海,但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回家放下早餐,又急急忙忙跑下楼。
梁燕已经走了,只剩下卖废品的老太太在整理那几箱书。
孟庆川随手揪起一本翻了翻,翻开第一页,规规整整写着“叶梓”两个大字。
又翻了几本,都一样。
叶梓整个高中时代的书,大概都在这里了。
“小伙子,别乱动啊,这本来都是整好的。”
孟庆川打给叶宸,叶宸半梦半醒中说:“叶梓?她去北京了。”
他喉咙燥燥的:“……她去北京干嘛?”
叶宸:“她报了北京的学校,拿到通知书就要去,怎么劝都劝不住,我就把我这几个月的生活费全给她了。”
孟庆川一时说不出话。
叶宸不知情地问:“你怎么问起她了?”
他看着那些课本,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过她了。”
然后挂掉了电话。
他又打给叶梓,手机关机。
他原本想着,来日方长,误会总能解开的。
可叶梓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不是说说而已。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她走了。
他蹲下身,不管不顾地在那些课本里翻腾。除了书,还翻出一些造型可爱的本子和小玩意。
老太太叫起来,用手势赶他:“别翻乱了,走开,走开!”
孟庆川盯着那几个箱子出神:“多少钱,我买了。”
最后,老太太五十块从梁燕那收来的书,被孟庆川花了五百块买走。
-
叶梓走得干干脆脆。
她不留恋这个家属院,因为在这里活得不痛快,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念的人不能念。委屈和拒绝都是拧巴的,呜呜咽咽,独自消化。
在这里,她充满了怀疑与挣扎,又恐惧自己的生活随时会发生什么巨变,日子过得冷,人也是生的。
总算辛苦长大一场,还是要图点什么。
踏上北上的火车时,叶梓脑中浮现出孟庆川的脸。她想起他教她弹琴的时光,还有那些争吵。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到头来,还不是要图那些“痛”,那点“快”。
她不后悔,就算是冒失冲动,她也认了,算她活该。没错,“活该”这个词独属于她,也概括了她过去十八年的人生:活着,就该受着。
盛夏闷热的风吹过,在她身上吹出薄汗。
他们在一个春天相遇,但春天总会过去。
车子发动的那一瞬间,她望着“安城站”几个大字,眼睛潮潮的。
她在心里默念:孟庆川,祝你以后的人生,都能春风好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