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在远处若隐若现,从高处俯望,山河盛丽,漫山红叶开得绚烂,鳞次栉比的屋舍如同宣纸上点到为止的墨点。
从高处看低处,视野辽阔,胸中气也顺,莫名有种皇一切尽是掌中物的错觉。
邹清许不禁想到皇城中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主人。
“如果任大人当了泰王的老师,他便如虎添翼。”邹清许说。
沈时钊转过身:“我怎么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落寞?”
邹清许哈哈大笑,他难以理解沈时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不识庐山真面目,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吗?他说:“有吗?如果我真落寞,不是为此事。我刚刚在想人其实是权力的仆人,对权力的向往会让人六亲不认,也会让人面目可憎,尤其是对顶级权力的向往。”
沈时钊听出了邹清许话里的微妙,他问:“泰王放弃自己的原则了吗?”
邹清许收回脸上的笑,他想到先前的事,日后泰王为达到目的一定也会用各种手段吧,曾经的少年有了羽翼,不会再逆来顺受卧薪尝胆了。
邹清许:“无论如何,泰王已经上书让皇上减少东南沿海的赋税了,如果赋税过重,百姓没有活路,心念自然不正,容易走上歪路,譬如去当盗贼,泰王心里还是装着天下和百姓的。”
泰王这几日为东南沿海的事急得满嘴长泡,邹清许同样看在眼里,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沈时钊:“泰王的心思一点一点浮出来,总会有人坐不住,你们最近要多当心。”
邹清许看着沈时钊:“你的意思是?”
沈时钊:“泰王开始发力,锦王急了,他阵脚大乱,结党营私一向是他的强项,他现在把目光盯上了谢党。”
“哦?”邹清许认为事情变得好玩起来,他好奇地问:“谢止松是什么意思?”
沈时钊:“谢止松一向不喜欢参与皇子间的事。”
邹清许:“这么有边界感?”
沈时钊看他一眼:“皇上不喜欢他插手,谢止松一直以皇上的喜好作为行事的第一准则。”
谢止松果然乖巧,邹清许心想,他说:“既然如此,锦王怕是要伤心了,但谢止松应该不会明面上拒绝。”
“当然。”山间的风从北涌向南,清亮萧瑟,沈时钊看着皇城天下,“现在乾坤未定,新主未知,虽然泰王强势崛起,但锦王在朝中的根基不浅,聪明人两方都不能得罪。谢止松拖拖拉拉,摆明了不想卷进去,但他不能明说,锦王也不会轻易放手。”
邹清许细细思索了半天,和沈时钊一起下山,下山轻松许多,他现在肚子已经有些饿了,等下山后,一定要和沈时钊直奔吃饭的小馆。
邹清许飞快往下走,不巧,在他身后的沈时钊不慎摔了一跤,滑倒在地。
听到动静后,邹清许被吓了一跳,心里七上八下,差点吓出心脏病,沈时钊这一下脚滑摔得很猛,直接撞到了一块巨石上。
也是人才。
世事难料,这里已经快到山脚,但仍在山上,有一定的高度,万一真滚下去,非死即伤。
沈时钊撞到一块大石上,当下脸色惨不忍言,痛苦万分。
邹清许本来想喝水,刚打开水壶,此时顾不上盖盖子,快走几步,忙跑到沈时钊身边,半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沈时钊坐起来倚在石头上,先帮他把水壶的壶盖拧紧:“你不用这么担心。”
邹清许心里咚咚跳,随口说:“我主要怕万一你真摔伤了,赖到我头上。”
沈时钊抿抿嘴,他强忍着痛意试图站起来,尝试了一下后又坐了回去,邹清许搭了把手,自己也被拽到地上。
沈时钊喃喃自语:“好像玩砸了。”
邹清许没听清,仍试着去扶他,终于把沈时钊扶起来后,问沈时钊:“你自己能走吗?”
沈时钊抬眸,视线与邹清许相撞,信誓旦旦地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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