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地基的碎石和石灰可都备好了?”这边的记号刚刚做完,那边泥瓦匠陈师傅就发了话,“你们几个都是年轻人,村里老人都知道要早些备好。若是没有就尽快准备好吧,趁着这几日天气还算凉爽,早些将屋子盖好才是。”
眼见这里没什么事,陈师傅叮嘱两句,解释了石灰和碎石的用途便先行离开了。
于是等到秦二郎和那些汉子运往石头和竹子回来后,裴应川又带着他们去山坡下挖黄土,挖出来的洞正好日后能用来修土窑。
之后又停了几日工,等到木头和土胚都晾晒得差不多了,盖房的材料算是准备完毕,七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花了半日时间把房屋的地基挖通。
剩下的倒也不用裴应川操心了,有陈师傅帮忙操办,他和孟冬每日中午去检查进度,偶尔给干活的汉子们准备中午的饭食。他给的工钱只比正经打短工的时薪低一些,算下来一个小时大约十六七文,工价偏高所以是不包饭食的。
一连几日的风吹日晒,裴应川和孟冬都黑了许多,不过看着房子一点一点盖起来,两人的心里都十分有成就感。
在此期间,裴应川烧好了那位吃食铺子老板定做的瓷碗,也试着烧了青砖,烧出来的砖还不如瓦片好用。因为没有时间研究,他只能先放弃转而继续专心烧着瓷器。
去给吃食铺子的老板送瓷碗的时候,他还顺便抽时间去程世均的铺子看了两眼。铺子差不多已经打理好了,只是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想来程大哥并不是靠这些散客做生意,应当有他自己的门路。
在回村之前,他回想着从村里打听来的消息,去往小溪村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请来了一个做饭师傅,请他在封顶上梁那一日去往小溪村准备几桌饭菜。
虽说只是从窑洞里搬到山坡上,走几步便到了的距离,算不得什么乔迁之喜,但是裴应川还是想借此机会谢一谢来干活的汉子们,还有他和孟喜都亲近的村里人,比如说婶子和裴容。
盖房子这事算是除了成亲之外他和孟冬遇见的最大的喜事,不管怎么还是要请些亲朋好友来热闹一下。孟冬曾同他特意说过,说是裴容告诉他这样做能镇宅。
一边欢喜一边愁,谢小三一人坐在院子外的石台阶上,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裴容和孟冬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面目忧愁。
“小三,看开些,婆婆她说不定过几日就肯吃东西了,让她多睡会儿也是好的。”裴容苦口婆心劝了许久,递过去的粥碗却始终没有人接,“你整日为了婆婆操劳担忧,怎能不吃不喝,万一哪日晕了过去,婆婆又恰巧醒来……”
孟冬坐在裴容旁边,他扭过身子看了眼寂静一片的屋子,又看了眼憔悴不堪的谢小三,不由得心头一酸。谢婆婆整日昏睡着,谢小三一直照顾着她,连带着也过了些病气,整个人看起来单薄了许多。
也许是这几日谢婆婆睡的时间太长了些,谢小三发觉到了不对劲,他急得团团转,整日守在婆婆身边,竟是连话都不说,饭都不肯吃了。
孟冬起先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谢婆婆的病好些了,还是今日午后他心血来潮去找裴容一起读故事,恰好碰上裴容,这次一起到了矮林这里。见到这样的谢小三,他很难不心疼。
无论裴容如何劝他,他都只摇头,神色哀伤却是忍着不肯掉一滴泪。
孟冬也很想安慰他,只是哥儿汉子有别,他和小三不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不好同裴容那样劝解他。
“冬哥儿,小三不吃,我来劝他,你代我去看看婆婆吧。”裴容腾不出身。
“好。”孟冬连连点头,一下子爬了起来,谁料原本默默坐着的小三忽然起了身,“我去吧,婆婆比之前瘦了很多,你们看了会害怕的。”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碎石和沙砾相互摩擦的声音。
“终于肯开口了,把米粥喝了再去吧。”
容不得谢小三拒绝,裴容直接把粥碗递到了小三面前,见他喝了这才满意地让开了身。
之后他和孟冬坐到了台阶上,注意着谢小三的一举一动。
裴容不放心地收回了眼神,给一脸担忧的孟冬解释:“虽然我记忆里谢婆婆时常疯疯癫癫的,对小三也不怎么上心,可是她和小三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是小三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谢婆婆一走,小三便要一个人了……他心里害怕,怕谢婆婆哪日就这样离开了。”
“他这样,也是不容易……”
孟冬点点头,不由得为谢小三感到难过。待谢小三出来后,他想说些什么,却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如不说,不如就让谢小三安安静静地陪婆婆一起走完最后的时日。
同他抱有一样想法的裴容设法让谢小三吃了东西喝了水,又帮着谢婆婆洗漱了一番,这才带着孟冬离开。对于谢婆婆的事,他们俩不知还能如何安慰,也无力回天。
新房子这边,忙里偷闲的裴应川同秦二郎打了声招呼后便离开了工地,带上他惯用的工具前往之前挖黄土弄出来的窑洞那里。
他计划将这个大洞修成能够烧火的土窑,这样以后他和孟冬就不必日日跑到裴大爷那里去做瓷了,来回也能省下一些时间。只是这烧瓷的土窑……应当和住人的窑洞不大一样,他还得将裴大爷家的那口土窑仔细研究一番才能开工。
他正背着工具往山坡下走去,谁料刚走到下坡的小路便与孟冬打了个照面。
今日不是和裴容一起写故事去了,为何会一脸忧愁?裴应川看着低着头默默行走的孟冬,不用再多观察他就能确认,孟冬现在很不开心。低着头走路,说不定还掉了眼泪。
见此他只得先返回将工具放回了原处,之后一路快步在孟冬回到窑洞之前便来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