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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不善 第一只喵 982 字 2个月前

逃出魏州后她一路向西,先后在安定、平凉、伊州等地停留,多番比较之后,最终选择了定居沙州。此处虽是戈壁荒漠,生活不便,但民风淳朴,没有排斥外乡人的陋习,亦且因为笃信佛法的缘故,僧俗百姓皆爱看经变,又常凿壁为洞,在四壁涂画佛经名篇,因此对画师的需求远远高于别处,当时她便想到,可以凭着一身画技,在此立足。

这一年多下来,她也的确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也颇认得几个同行,经幡要进献给太和帝,那就难保会被裴羁发现,她自然不能画,但她可以推荐其他能胜任的给康白。

康白喜出望外:“那某先谢过娘子。”

“此时太热,不方便出门,等太阳下去后再说吧。”苏樱 ,“”

“好,”康白擡眼一望,壁上灯还燃着,佛陀只画到一半,忙道,“苏娘子请自便,我在这里走走看看,一会儿就走。”

“好。”苏樱也不跟他客套,起身又道,“我的行蹤,还请康东主代为保密。”

“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洩露。”康白郑重说道。

心底不觉生出好奇,裴羁以不世之功换得与她的赐婚,她却宁可留在西域荒漠也不肯与裴羁有瓜葛,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

苏樱欠身道谢,看他在负手在洞中慢慢走着,四下观瞧,这经洞里外两进,外间小,里间又深又阔,似一个葫芦形状,他慢慢走到里面去看了,苏樱罩上围裙爬上脚手架,提笔接续着画那勾勒到一半的佛陀,心里纷纷乱乱,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想到会突然遇到长安的故人。这两年里她谨慎小心,刻意避开与中原的一切,为的都是彻底与从前断绝。

只是从前那些故人个个名满天下,便是她不刻意打听,也总有消息传到耳朵里。

裴则已册立了太子妃,贤德大度,朝野上下一片赞誉,去年还帮着应穆纳了河东节度使的侄女为太子良娣。

田午以军功封为武德将军,成为本朝唯一的女将,听说去年招赘了节度使帐下一名幕僚为婿,将来的儿女都会随她姓田,如今田昱不常理事,魏博事务大半有她打理,已成为魏博的实际掌控者。

还有窦晏平。手里的笔尖一歪,佛陀的衣带画得粗了,苏樱连忙用布巾擦掉,细细再描。

窦晏平以军功连升几级,出任剑南、西川两地节度使,坐镇川蜀。午夜梦回时,她偶尔也会不自觉地想起他,他有没有去过浣花溪,有没有站在伽蓝塔上眺望,他有没有把当年的旧事,全都弄清楚?

“苏娘子,”康白从里面走出来,仰头看她,“我仿佛听说你想拜曹进德为师学塑像?”

苏樱定定神:“是。”

西域崇信佛法,为佛祖塑金身者极受尊敬,百姓皆呼之为师。她既然入了这行,自忖画功也算扎实,便想多一技傍身,只不过塑像师的技艺密不外宣,精要处只传子孙,就连徒弟也未必肯教,又且这行当从不收女子,是以她几次与曹进德见面,都是无功而返。“康师不收女徒,我几番相求,都没能说服他。”

“我与曹进德还算相熟,”同是粟特人,又都是各自行当中的佼佼者,他与曹进德颇有些私交,前番经过沙州时也曾多次拜会,曹进德技艺精绝,为人虽然古板些,但立身还是端正,此事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康白思忖着,“待我先去拜会一下他,探探态度,再为你们说合说合。”

苏樱喜出望外,连忙下来脚手架向他行礼:“如此,就多谢康东主了!”

“不必客气,”康白看见她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映着壁上灯火,明豔无匹,连忙转开目光,“你忙吧,没要紧为着道谢下来一趟。”

他扶住脚手架,苏樱又爬上去,站在架顶上,又从围裙口袋里取出画笔继续勾描,康白见地面并不算很平整,脚手架也只是竹子搭起,以绳索在相交处捆住,她在上面一走动,其他地方便跟着微微晃动,觉得不放心,便也不敢松手,仰头道:“怎的不要人扶一下?”

“已经习惯了,从前都是这麽弄的,不会有事。”苏樱细细勾出佛陀的衣摆,“康东主不用扶着,没事的。”

康白也只得松手,退在边上,透过脚手架交互相叠的影子看着她。她作画时并不像普通画师那样先描底稿再行修改,甚至连尺子、规矩之类都不用,只是用几支粗细不同的画笔,看起来都是随意下笔,但一笔一画无不恰当,这偌大的山壁上无数人物、宫殿、花鸟,就好像都在她眼中心里,随意挥洒,便是绝世图画。

比起两年之前,又精进了数倍。她还如此年轻,前途更是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