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感觉,随着他的呼吸一起,拂在她耳尖上,苏樱擡眼看他,卢崇信还在说话:“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看见姐姐,只要能在姐姐身边,我怎麽都行。”
“别怕,”裴羁低低的,又重複了一句,“无论发生什麽事,有我在,便有人为你托底。”
苏樱怔怔看他,袖子被拉了一下,卢崇信凑近来:“姐姐想不想知道,当初你逃出长安时,是谁在背后捣鬼,拦住了你?”
裴羁心中一凛,低眼,对上苏樱微红的眼梢。
第63章 第 63 章
可以阻止的。强行驱逐卢崇信, 甚至,他也可以杀了卢崇信。像从前那样,切断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络, 如今她什麽都记不得, 渐渐开始依恋他, 他可以让秘密永远封存, 等她想起来时, 一切都成定局, 她已经是他的妻,他们永远也不会再分散。
裴羁沉默着, 却终于什麽也没有做。
已经错了太多, 至少这一次, 他可以选择, 赎罪。他曾经对她犯下的罪过,他来扛。
“姐姐,”卢崇信紧紧看着苏樱。她不记得了, 从前她看见他是怜爱,后来变成冷淡, 那些冷淡疏远曾经让他一颗心像在热油里熬煎, 生不如死。但,即便是生不如死, 都好过眼下这样毫无波澜, 仿佛他是个陌生人一样。该死的裴羁, 竟然让她忘了他, “裴羁是不是不曾告诉过你, 我是谁?”
裴羁垂目,对上苏樱探究的目光, 她向卢崇信说着话,一双眼看的却是他:“你是谁?”
“姐姐从前,一直唤我四弟,”卢崇信微微仰头,眼梢湿着,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姐姐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该死的裴羁,竟害她忘了他。杀了裴羁,他今日所受的痛苦,必要让裴羁百倍千倍偿还。不,不止要杀他,还要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卢崇信慢慢地,向着苏樱走近一步:“两个月前,卢元礼逼迫姐姐嫁他,我竭尽全力阻挡,姐姐怕他对我不利,于是瞒着我,逃出长安。”
余光里瞥见窦晏平全神贯注的脸,他倾着身子向着苏樱,单手按剑,仿佛随时都要沖出去保护她似的,卢崇信顿了顿。还有他。若不是他霸占了姐姐,他的姐姐,怎麽会不理他?若不是他横生枝节给姐姐写信,他又怎麽会惹姐姐生气,让姐姐从此疏远了他?
在袖子底下攥着拳,忽地看了窦晏平一眼:“那时候窦刺史在剑南吧?建功立业,春风得意,根本顾不上姐姐有多艰难了。”
窦晏平冷不防被刺了下,一阵愠怒。待要辩解,又无可辩解,在懊悔与自责中看着苏樱:“念念。”
他没什麽可辩解的,即便是上了裴羁的当,也是他识人不清,但这结果,却让她承受了。“念念,对不起。”
她也看着他,长睫毛闪了闪,似是不解他为什麽这麽说,让他心里猛地刺痛,转过了脸。
卢崇信心中一阵快意,慢慢地说了下去:“那天姐姐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设下几路疑兵引开卢元礼,自己假扮成胡女出城,眼看就要成功,却在最后一刻被卢元礼追上,拦回城中。姐姐,你聪明智慧,这世上无人能及,卢元礼却蠢如猪狗,我一直都很疑心,卢元礼怎麽可能看破姐姐的计策?”
“贱奴!”地上的卢元礼啐了一口,嘶哑着喉咙骂了起来,“我早晚将你碎尸万段!”
裴羁心中陡然一阵郁燥,沉声道:“来人!”
场中几人一齐回头看他,侍从听令上前,裴羁顿了顿:“拖出去。”
卢元礼被拖着架着,咒骂着出了门,裴羁低头,在苏樱不解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念念。”
他知道卢崇信接下来会说什麽。那个傍晚,他处心积虑,破坏她出逃的计划,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得不求他。
他错待她的,第一件事。
“怎麽,裴宣谕坐不住了吗?”卢崇信笑了下,“姐姐,他害怕让你知道呢,说不定他也要赶我出去,甚至,杀我灭口。”
杀他易如反掌,只不过,他需要面对的,从来都不是他。裴羁在 巨大的悔恨中,紧紧拥苏樱入怀。为什麽当初不曾看清自己的内心?为什麽一错再错,以至于无可挽回?
“你,”她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便任由他抱着,擡眼看他,“怎麽了?”
裴羁垂目看她,心口藏着的铜钱像烙铁,烧得人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她眼下如此信任他,依恋他,一旦真相戳破,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複存在。“念念。”
“姐姐,”卢崇信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搭在苏樱腰间的手,一字一顿,“那天你没能逃出长安,全都是裴羁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