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回到起点,他得好好想想,她到底,能去哪里。
资州,刺史府。
窦晏平急匆匆处理完积压的公文,叫过侍从:“收拾行李,今天回长安。”
梓州诸事已毕,三千牙兵有一千青壮编入李璠麾下和剑南各军,剩下的两千老弱随他到资州驻守,虽然衆人都道这事他太吃亏,纯然是替李璠扛了负担,但这些老人都是窦玄留下的,也曾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这负担,他认。
侍从应声而去,窦晏平急急翻看着驿站送来的信函,依旧没有苏樱的消息。窦约走后杳无音信,前次他派回去的人在路途中还曾送消息回来,到长安后反而也没了消息,这情形太不对,就算母亲从中作梗,但还有裴羁,怎麽能连裴羁也一声不吭?
前些天万事缠身走不开,如今大局已定,就算跟前任刺史还不曾交接完,就算底下的属员还等着参见,但她更重要,他必须马上回去,他得亲身去确认一下,她是否平安。
“郎君,”侍从近前禀报,“外面有个女人求见,说她叫叶儿。”
叶儿?窦晏平一阵惊喜,叶儿来了,苏樱是不是也来了?连忙吩咐:“快带她进来!”
侍从过去带人,窦晏平等不及,大步流星出门来迎,刚到中庭就见一个女子跟在侍从后面进门,风尘仆仆,黑瘦了一圈,但容貌并没怎麽便,不是叶儿又是谁?窦晏平一个箭步上前:“你怎麽来了,你家娘子呢?”
“娘子失蹤了。”叶儿擡头看见他,眼前一下子红了。
“什麽?”窦晏平脑子里嗡的一声,“什麽时候的事?”
“一个月了,”叶儿强忍着眼泪,“郎君走后卢元礼又来逼迫娘子,郡主到骊山养病,闭门不见,娘子没有办法,就带着我想要逃出长安,结果在最后一刻被卢元礼追上,我去向裴家阿郎求救,等裴阿郎赶过去时,卢元礼被人斩了右手昏倒在地,娘子不见了。”
她话没说完,窦晏平已经一叠声地叫道:“备马,备马!”
根本等不及,飞跑着就往马廄去,这麽长久的疑惑焦虑此刻终于真相大白,母亲根本没同意这件事,当初那些说辞只是为了哄骗他来剑南,甚至卢元礼也很有可能与此有关,不然怎麽会那麽巧,他刚走卢元礼就去闹事,卢元礼怎麽笃定郡主府不会替她撑腰?
一霎时痛惜懊悔,又涌起深沉的愤怒,怪不得窦约一去无有回音,怪不得他派回去那麽多人,一到长安就石沉大海,必定都是被母亲拦住了吧。
她有什麽不满沖着他来就好,为什麽要欺辱一个弱女子?她现在在哪里?若是她有什麽闪失,他这一辈子,绝不会原谅母亲!
窦晏平紧紧咬着牙,沖进马廄拉过马匹一跃而上,连缰绳都忘了解就要走,侍从飞跑着过来帮他解开,窦晏平重重加上一鞭,飞也似地沖了出去。
“郎君!”叶儿追在身后,“奴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什麽事?”窦晏平没有停,急急往外沖。
“奴怀疑是裴郎君藏起了娘子。”叶儿扬声叫道。
五花马一声长嘶,窦晏平用力勒住,回过了头:“你说什麽?”
“奴怀疑是裴郎君藏起了娘子。”叶儿又重複一遍,看见他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竟有几分可怖,“奴后来在裴家,从裴郎君身上闻到了娘子常用的蔷薇水,还有一次裴郎君耳朵上沾了口脂,看起来也像是娘子的,奴起了疑心,这才扯了谎从裴家逃出来。”
窦晏平定定站着,裴羁?不可能,怎麽可能!
当初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是裴羁默默帮着他们,他们音信不通的时候,是裴羁替他们传信——不对。
裴羁最初插手此事,是去洛阳告诉她崔瑾的死讯,裴羁远在魏州,怎麽会知道崔瑾的死讯?魏州到洛阳并不顺路,裴羁回长安,怎麽会特意折去洛阳,为什麽特意告诉他这件事?
除非,裴羁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苏樱的私情,从一开始,就密切留意着她的动静。
一时间震惊诧异,千头万绪,嘈嘈杂杂,从前他一心一意信任裴羁,从不曾想过任何其他的可能,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都有迹可循。母亲同意他们的婚事,是裴羁劝说。他捎给苏樱的信,是经裴羁转手。他派回去的人,先去找的裴羁。裴羁若想下手,简直轻而易举。
但,那是裴羁。他视作父兄,这麽多年敬仰的人。窦晏平紧紧攥着缰绳:“你能确定?”
“奴不敢说,”叶儿着,“但是奴在来剑南的路上,的的确确看见裴郎君的侍从到处找奴,裴郎君若是心里没鬼,为什麽要拦着奴来找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