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之前被唐周扶起来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也说:“哥哥,哥哥加油,快起来。”
唐周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这个女性扶着没受伤的这只手臂,被她带着急速地跑去防空洞里去。唐周不再敢看一眼这周围所有的景象。人类残碎的躯体遗落在诚实的废墟里,巨大的死亡与绝望笼罩了启城。
唐周咬着牙,只感觉鲜血流淌下来,将自己的袖子全都濡湿了。不知道刚才那一摔,或者那一炸,将他的手怎么样,还是将他手中的唱片怎么样。他只知道被这个女性扶着走进防空洞里,这里面漆黑一片,只听见虚弱的、小心翼翼的各种呼吸声,以及人们小声的啜泣声响。还能够嗅闻到就是血腥之气,大概在这里的不少人,也像唐周一样受伤了。暂时来到防空洞里,也就只能听闻外面不断绝的轰炸声了,这里面几乎没有人说话,唐周听到那个女性和他说:“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里有昏黑,唐周只看见自己的左手臂已经被鲜血浸透,也不能完全看到自己的伤势如何。也感觉不到疼痛,就更不知他是怎么样了。
好像这种比较剧烈的疼痛,系统都默认将他的疼痛值降到最低或者几乎没有,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要不是感觉到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唐周还感受不到自己受伤了。
于是唐周只能在此时说了一句:“我我应该没事”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这样流了一路的血,也有些因为如此失血而显得过于虚弱了。
他说出来的这句话,便极为虚弱无力,却又因为这里面没有人说话,他这声音还是被所有人都听闻了。这时候,唐周感觉到有人轻轻覆盖了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唐周转头过去,在昏黑里,瞧见有一双即使在这漆黑当中也依旧极为明亮的眼睛。唐周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果然,唐周听到了邬桐的声音,他说:“怎么了?”
唐周还没说话,邬桐另外一只手已然触摸到唐周那湿淋淋的、被鲜血浸湿的衣袖了。更何况只要站在唐周身边,就能够嗅闻到他身上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就也知晓唐周是受伤了。
可又实在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而这时,因为这防空洞是革命时期建立的,之前这些防空洞都有专人管理,和平了一段时间后这些管理人便开始偷懒,也不怎么来管理了。于是能够瞧见这里面已经落上来不少的灰尘,连能够应急用的东西都很稀少。有人翻找了许久,找到了一支蜡烛,顿时间,那人问了一声:“谁有火柴?”
有人应了一声:“这里有。”于是这漆黑的地界总算见了一些光明。
这样一瞧,这防空洞当中已经有着不少人,他们的脸上与身上都是脏污与血迹。不过比起唐周已经完全鲜血淋淋的手臂来,他们还好很多。那人大约也是一眼就瞧见了唐周的状况,上前几步来,那烛光笼罩之下,唐周也看清自己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抬是抬不起来了,他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那里没有什么力气,像是一块烂掉的肉一样不属于自己,难以控制一般,软软地垂在自己的身侧。
唐周也只是瞧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第二眼就是去看那只手攥着的唱片。即便他这只手,看起来伤得如此可怕,那唱片不知怎么的,还是被唐周紧紧攥在手中。唱片被他们用东西包裹得很好,唐周刚才那么一摔,好像也没出现什么意外,这才让唐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举着蜡烛的人说道:“要尽快止血。”他对唐周说:“我去找找这里面有没有医疗用品。”
看见唐周的手伤得这么严重,一个年轻女孩儿站了出来,她身上穿着学生制服,她说:“我是医学生,我来看看。不过就算这里能够找到医疗用品,恐怕也不能用,这里没有人管理,东西上都有很多细菌,容易造成感染。”
唐周倒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他紧张着手里的唱片是否完好,此时换了一只手拿过那唱片牢牢攥着。感觉唱片没出什么事,唐周又想起推自己出来的那个年轻学生。
他用那种严肃而又决然表情看着唐周,嘱咐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一张唱片。好似也不知下一次,他们还能不能够见面。在这乱世当中,生死不由己,在危急关头,他们并没有立即逃去,而是处理他们的机密文件。
在那一个瞬间,唐周只觉得一个重担压在自己的身上。他也开始意识到,梁暮芸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这一张唱片也足够不简单。不知这一张小小的唱片终究要承载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够出现在唐周的手里,于是唐周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唱片弃之不顾了。
方才他看了唱片完好,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放下,支撑他躯体的主要的根源也随之掉落,唐周便也撑不住这样的失血情况,他只觉头昏脑胀,身边人说些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他要晕倒之际,有一个人捞住了他。那人顾忌着他的肩膀,没有触碰他受伤之处。
唐周觉得有好多人在围着自己。他们走都上前来想办法给唐周处理伤口,周围有些吵吵嚷嚷的,唐周皱了皱眉,当即听到靠着的这个人说了一声:“人群疏散一些。”听到他的声音,唐周才知道原来他靠着的人是邬桐。
这样唐周才感觉周围的空气好一些了。
有人解开了他长衫的盘扣,去微微掀开查看唐周的伤口。唐周还是不觉得疼,只是感觉肉与衣料黏在一起被撕开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好像在清晰感受自己的皮肉被撕开一般。
唐周便又狠狠皱了眉。那给唐周查看伤口的人,好像就是那个医学生,她轻柔的声音说:“很疼吗?”唐周没有答话,一只手递到了唐周的唇边。邬桐和他说:“疼就咬我。”
唐周其实一点都不疼,就是有点难受而已。唐周也没力气争辩,也没力气睁开眼去看周围的情况,就靠在邬桐的怀里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于是在防空洞的所有人,就能够瞧见在那朦胧烛光的照射下,那青年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的左臂已然被鲜血浸湿,微微解开的衣襟展露出他的锁骨和胸膛,烛光昏黄,覆盖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让他的肌肤泛着一种美丽的光色。
他仰着头靠在那人的肩上,脖颈也延伸成为一种美丽的弧度。脸颊与锁骨沾染的血色,成为在这一片美玉之上的诡丽艳绝的点缀。苍白的面容清隽而又美。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却不得不让人感叹,眼前的一幕,是一种在血色浸润中惊心动魄的美。
第344章 小戏子25